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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不向她哭窮,但凡談到銀錢交易,她總覺得有點危險,便岔了開去道:“三妹妹好麼?腰子病近來發過沒有?”季澤笑道:“我也有許久沒見過她的面了。”七巧道:“這是什麼話?你們吵了嘴麼?”季澤笑道:“這些時我們倒也沒吵過嘴。不得已在一起說兩句話,也是難得的,也沒那閒情逸致吵嘴。”七巧道: “何至於這樣?我就不相信!”季澤兩肘撐在藤椅的扶手上,交叉著十指,手搭涼棚,影子落在眼睛上,深深地唉了一聲。七巧笑道:“沒有別的,要不就是你在外頭玩得太厲害了。自己做錯了事,還唉聲嘆氣的彷彿誰害了你似的。你們姜家就沒有一個好人!”說著,舉起白團扇,作勢要打。季澤把那交叉看的十指往下移了一移,兩隻大拇指按在嘴唇上,兩隻食指緩緩撫摸著鼻樑,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來。那眼珠卻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汪著水,下面冷冷的沒有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七巧道:“我非打你不可!”季澤的眼睛裡突然冒出一點笑泡兒,道:“你打,你打!”七巧待要打,又掣回手去,重新一鼓作氣道:“我真打!”抬高了手,一扇子劈下來,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吃吃笑將起來。季澤帶笑將肩膀聳了一聳,湊了上去道:“你倒是打我一下罷!害得我渾身骨頭癢癢著,不得勁兒!”七巧把扇子向背後一藏,越發笑得格格的。季澤把椅子換了個方向,面朝牆坐著,人向椅背上一靠,雙手矇住了眼睛,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七巧啃著扇子柄,斜瞟著他道:“你今兒是怎麼了?受了暑嗎?”季澤道:“你哪裡知道?”半晌,他低低的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跟家裡的那個不好,為什麼我拼命的在外頭玩,把產業都敗光了?你知道這都是為了誰?”七巧不知不覺有些膽寒,走得遠遠的,倚在爐臺上,臉色慢慢地變了。季澤跟了過來。七巧垂著頭,肘彎撐在爐臺上,手裡擎著團扇,扇子上的杏黃穗子順著她的額角拖下來。季澤在她對面站住了,小聲道:“二嫂!……七巧!”七巧背過臉去淡淡笑道:“我要相信你才怪呢!”季澤便也走開了,道:“不錯。你怎麼能夠相信我?自從你到我家來,我在家一刻也待不住,只想出去。你沒來的時候我並沒有那麼荒唐過,後來那都是為了躲你。娶了蘭仙來,我更玩得兇了,為了躲你之外又要躲她,見了你,說不了兩句話我就要發脾氣——你哪兒知道我心裡的苦楚?你對我好,我心裡更難受——我得管著我自己——我不得平白的坑壞了你!家裡人多眼雜,讓人知道了,我是個男子漢,還不打緊,你可了不得!”七巧的手直打顫,扇柄上的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