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裡的村莊 (第3/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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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呢,有時來,有時不來,完全沒有規律。“他是我鄉下的侄兒。”
我看著南邊的大玻璃窗,我看到了太陽。太陽像金屬薄片切成的圓,白色的圓,沒有刺眼的光,孤零零地掛在茫茫的空中。那麼,這房內的燥熱難道不是來自太陽?我在流汗,我用衣袖擦著臉上的汗,我很想站起來,可是我的腿不爭氣。再看看婁伯,他說他的日子過得“揪心”,可是他在這個蒸籠裡頭一點都不感到熱,他的臉上也沒有汗,他的樣子又清新又有活力。
“婁伯,您的這位親戚,他為什麼不進屋來呢?”
“他不能。他太難看了。”
“啊,還有這樣的事!”
婁伯又坐到了窗臺上,這回是兩條腿都在空中晃盪。我看了有點害怕,他卻很自如,就好像窗外是湖水,他可以游過去一樣。
我仍然可以聽得到樓梯上的腳步聲,我覺得他那位醜陋的親戚並沒有離開。這樣一位醜得不能見人的親戚,婁伯為什麼每天等他?既然他醜得不能見人,婁伯又為什麼堅持要我待在屋裡同他一塊等他?婁伯啊婁伯,十幾年不見,他變成一位謎一樣的老人了。
我接過他遞來的毛巾擦了臉,腦子變得清醒一點了。我使勁一咬牙站了起來,忍住鑽心的疼痛走到門口,雙手扶住門框。啊,樓梯不見了!我們所在的二十四樓懸在空中,下面什麼都沒有!電梯房還在對面,可是裡面還會有電梯嗎?婁伯說話的聲音順著一股風傳過來:
“你可不要到處亂看啊。這樓裡東西太多了,東看西看把你的眼都看花。你要坐在房裡多聽一聽。”
我一瘸一瘸地退回房裡坐下,心裡湧出一股傷感的情緒。我不記得有多少年了,我一直想從家裡出走,我想去西山的寺院裡學武術,過一種清苦的有意義的生活。一年又一年地過去,我始終未能實現我的夙願(因為路途遙遠,因為對自己沒有把握,也因為對家人的感情)。從小我就羨慕那些飛簷走壁的強盜,盼望自己有一天能夠擁有他們的本領。後來我又聽說那種本領被稱作“武術”,於是日日盼望有人教我武術。可是要學武術就得去西山,而西山,遠得就像天邊,就是坐火車都得四天四夜。而且那是一座草木不生的石頭山,僅有一條隱蔽的小路可以通到山頂的寺院。我的一個表兄也想學武術,他去了西山,後來又回來了。他說他在那山下轉悠了一個星期,始終找不到那條上山的小路。他看見有人在半山腰出現,也看見有人從山裡出來,可就是沒法找到那條路。後來他就死了學武術的心。我也在幾年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