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世 第3節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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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怪可憐的,從天上不知怎麼一來掉到了地下,還掉進了窟窿裡。我雖然是個孤老頭子,無親無故,但這不是說我心裡就無情無意,沒有記掛。可能正因為無親無故吧,這麼多年來我總是忘不了她,老是把她當親人一樣想著念著。說實話,她沒專門送我啥東西,但還是給我留了一件東西。是一塊真絲手絹,乳白色的,上面還繡了一個紅太陽和兩株綠色的蘭草,繡的手藝很平常,可能是她自己繡的吧。我是在她走後理床鋪時發現的,當時拿在手上還潮乎乎的,可想她夜裡一定哭過。本來,這手絹對我是沒啥用途的,但想這是她留給我的一個憑據,所以我一直保留著它,有時候想她時就拿出來看看,看了,就像見了人似的,要安心一些。我想,如果阿木老師不得風癱病,我可能就會這麼惦記她一輩子,也算是我在人世有個牽掛吧。
但是,前年夏天,阿木老師在竹榻上睡了箇中午覺,起來時一下子像條魚似的滾倒在地上,怎麼也站不起來。這就是風癱病,死不了,也動不了,活著比死還難受。我說過,我的小店跟阿木老師的家是門對著門的,以前阿木老師還在山上管林木時,經常來我小店坐,關係就這樣好了,後來也沒不好過。得了風癱病後,他經常在窗洞裡喊我過去他家坐,可我是要看店的,怎麼能出門?所以,只要他一喊,我就索性把他弄到我店裡來坐,到晚上才弄回去。去年春節,他小兒子從上海打工回來,扛回一臺舊電視機,說是老闆當工錢抵給他的,他又把它當養老錢抵給了兩位老人。從那以後,我和阿木老師白天晚上都在一起,白天他在我這聽收音機,晚上我去他房間看電視,一天只有睡覺時才分開。我們這裡,白天是看不了電視的,開開機器,上面只刷刷地冒雪花,不冒影象。如果白天也有影象,我就不必要天天把他伺弄過來了,因為我和收音機哪有電視機陪他好。
啊,電視機確實是個好東西,守著它,時間比鬼還溜得快,連個影子都瞅不見。說來簡直神奇,有天晚上,我居然從電視上看到一棵有兩個人抱都抱不住大的水溝樹,長在黃河灘地上,背後是一間用石頭砌的抽水機房,我怎麼看都覺得它像我家鄉那棵救過我命的老水溝樹。阿木老師說,如果我能確定這就是救過我命的那棵樹,那我應該是河南蘭考人,就是焦裕祿那個縣上的人。當然,我不能完全確定,畢竟樹不是人,可以眼睛鼻子嘴巴地說出名堂來。但我還是有六七成的確定,一個是它長的樣子,二個是它長的地方,都跟我家鄉那棵樹太像了。總之,我基本上是認定它了,認定它了等於認定了我是哪裡人。河南蘭考人。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