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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安逸的小城再開上不到半個小時的車,就可以抵達這兩年聲名大噪的棠樾牌坊群。她的家鄉的女人,在明朝的時候以忠貞出名。那麼多的牌坊紀錄著逝去的女子們用狂熱的方式堅守著的貞節。她高中畢業以後,來到了我們這個臨海的北方城市,順理成章地錯認他鄉是故鄉。在遙遠而性感的海風的呼嘯聲中過著幸福的生活。北方不夠精緻的飯菜,烈性酒一樣的氣候,醫院糟糕的宿舍,以及剛剛開始工作的住院醫生的永遠也不夠用的薪水,這一切都不足以讓小龍女沮喪。她第一次來我們家吃飯的時候,我媽媽問她想不想家,她斬釘截鐵地說不想。我媽笑得手直抖,說這個小丫頭簡直太有福氣了。
在大多數人身上,你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時間的烙印。比方說,對現實的順從以及因著順從而生出的深深的怨氣;比方說,對成人社會的制度的一些並不高明但是來自於切身經驗的理解能力;比方說,用成王敗寇或者弱肉強食的法則來簡單地解釋一切;還比方說,對於弱者,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被世界遺棄的弱者的不同情。年齡越大,就會發現身邊有越來越多的這樣的人。然後自己也一步一步地被他們同化。可是奇蹟般地,在小龍女的身上,我看不到一絲一毫這樣的痕跡。她不抱怨生活,並不是因為她樂觀,而是因為她坦然地接受一切生活的缺陷,不知道有什麼可抱怨的。她尊敬所有的卑微是因為這些生生不息的卑微維持著我們生活的世界的運轉,卻不是因為想要自欺欺人的為自己生存的方式找到一個合理的藉口。她總是真心實意地讚美一切孩子們會讚美的東西,而且,她懂得很多時候人們傷害另外一些人是出於恐懼或者是愚蠢,但並不是出於邪惡。
“喂。”我對她說,“昨天彭端給我發了個簡訊。”她似乎完全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只是抓了一大把開心果陶醉地說:“海凝你們家真好啊我真想死在你們家。”門外,我媽的嗓門穿透了麻將聲:“海凝,你們倆趕緊睡吧,別聊了。人家小龍女明天還要上班,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想幾點起就幾點起?”
我們倆互相做了個鬼臉,“你看,”我跟小龍女說,“對我媽來說,寫作根本就不是個正經的職業。所以她總是用這麼鄙夷的口氣談論我的工作,順便肯定一下按照固定時間上下班的人們才是真正的社會棟樑。”
“才沒有。你去北京的時候,阿姨把你的書拿給她的麻將搭子們看,嘴上說你寫的東西都叫人看不懂,可是表情驕傲得不得了。”
我笑著:“嗯。對於她的那些麻將搭子們來說,作家和妓女一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