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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土疙瘩吃起來是那樣香,像炒的黃豆,他就從那時喜歡起吃土了。先是夜裡二嬸聽見他咔咔地咬咂聲,還以為他睡夢裡磨牙,拿腳蹬了蹬,夏天義哼了一聲,二嬸說:“你醒著?吃啥的?!”夏天義說:“好東西。”二嬸說:“啥好東西不給我吃?”從炕那頭爬過來奪過一點塞在自己嘴裡,才知道是土,就忙在夏天義的口裡摳。夏天義卻說他覺得吃著香,還是吃,幾天就把炕頭牆摳得像狼扒過一樣。那些天吃飯是輪到了慶堂家,慶堂和竹青打了傘過來揹他們,夏天義坐在慶堂家的門檻上,又是手自覺不自覺地在門框邊牆上摳。竹青就去把趙宏聲叫來,趙宏聲也覺得奇怪,說吃乾土是小孩家肚裡有蛔蟲了才喜歡吃的,還未見過大人吃土。就對夏天義說:“天義叔,你咋吃土呢?”夏天義說:“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好吃。”趙宏聲說:“吃了土有沒有不舒服的?”夏天義說:“沒。”趙宏聲就對竹青說:“沒事,雞還吃石子哩,他要吃就讓他吃吧。”
到了這天晌午,雨總算停了,啞巴從河堤上回來,腿上流著血,他是在堤上打木樁,鐵錘打偏了撞破了腿,一回來就死豬一樣倒在炕上呼呼地睡。夏天義卻要把他喊醒,怎麼喊都喊不醒。二嬸埋怨娃乏了你叫他幹啥呀,夏天義說天放晴了,得去七里溝看看。二嬸說:“啥時候了你還操心七里溝?”夏天義說:“啥時候?!”還是把啞巴搖醒。夏天義卻在箱子裡尋他的新衣服,嚷嚷他的那件竹青給新縫的藍夾襖呢,腰帶呢?二嬸說:“去七里溝呀還是吃宴席呀?!”夏天義說:“有新夾襖為啥不穿,再不穿沒日子啦!”二嬸說:“你是死呀?!”說過了覺得不吉利,呸呸呸地吐唾沫。夏天義穿了新夾襖,又繫上腰帶,拿鍁就往出走,啞巴要揹他,他不讓,兩人剛走到夏雨家院門外,白雪在院門口往腳上套草鞋,而夏雨兩腳黃泥,拿著一把鍁。夏天義說:“夏雨你是從堤上回來的,水退了嗎?”夏雨說:“退了。我剛才去我爹的墳上看了看。”夏天義說:“水沒衝墳吧?”夏雨說:“只把栽的幾棵柏樹衝了。”夏天義說:“白雪你也去了?”白雪說:“我沒去,茶坊那邊捎了口信,說房塌把人壓死了,讓去的。”夏天義說:“人咋這麼脆的!那咱一塊走,我到七里溝看看去。”白雪說:“去七里溝呀?等天晴定了,地幹了再去麼。”夏天義說:“地不幹,你不是也出門呀?”白雪說了一句“二伯這夾襖合身”,跟著夏天義一塊出了巷子。
巷外的街道上停著手扶拖拉機,拖拉機上我坐著哩。我不嫌涼,光著膀子唱秦腔:“把你的貞節名注在匾上,曉與了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