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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死於亂箭。方鑑明旋即急病猝死。”這言語,句句都不曾逾越本分,卻又隱含著極之危險的氣息。一絲冷銳的寒氣,隨著湯乾自淡漠的聲音鑽進了海市的脊樑,寸寸盤繞深入,像是要凍結了她的骨髓。
不是的,海市心中分明知道不是。六翼將,至少有一人還活著。可是,那本該急病猝死的六翼將之一方鑑明,為什麼隱姓埋名,深居內宮,做了鳳庭總管方諸?又是什麼讓十數年前縱橫疆場,夭矯不群的年少武將斂去鋒芒,最終成為那個養育了她十年的溫藹平和的青衫男子?“接著,顧大成放縱部下劫掠,為民間遊俠擊殺。蘇鳴出使殤州,還未出國境,在瀚州西南便遇到黃沙風,在居茲和都穆闌之間的大漠中失去了形跡。開國不到五年,六翼將,竟然已經一個不剩。真是,翻雲覆雨,天命叵測啊。”最後的一句判語,彷彿有形有質的物體,森冷地滑過了海市的面板。
海市轉回頭來,望著隱匿在昏昏陰影中的黃泉營主帥,回想起出征前夜,明麗的天啟夜色襯托下,方諸交代她的話語,一如既往平靜,極尋常的口吻,彷彿只是要她為他關窗,或是研墨,“我要你護衛湯乾自,如同你護衛於我。然而一旦我自京中寄信給你,無論內容如何,都要儘快殺了他。”於是,這俊秀得如同少女一般的新參將點了點頭,不經心似地向主帥說道:“天命叵測,可不是麼。”黃泉關的春夏秋三季極短,更迭分明,惟冬季冗長,漫無天日。雪一下起來就收不住,山巔雪蓋漸次向蒼藍的山腰蔓伸,遠望像是山脈上匆匆開了白色的花。這個冬天來得急而嚴苛,可見開春融雪也會尤其遲些。“今年溟朦海的候鳥,怕要四五月才會經過關上。”張承謙說。候鳥每年春秋一來一往,總要經過黃泉關。
那時從霜還往黃泉關的路上,張承謙曾指了溟朦海給海市看。東陸人喚它溟朦海,不過是為著它夜間霧起,溟朦不現,邊民又不管淡水鹹水湖泊一概叫做“海”,因此給它一個簡便的名字。尼華羅商人管這個湖叫做措鄂穆博,“措鄂”即是湖海,“穆博”則是青碧之意。鵠庫人叫它庫庫諾兒,“青色之海”。
戈壁原野上,看山跑死馬的事不是沒有,那溟朦海看著不過三五里路似的,真要到得近前,怕是要撒馬跑上小半天,海市淡淡說:“我不喜歡水。”也就沒有去。只是遠遠煙塵裡,看見黯灰的一汪水色,也不知凍上沒有。自七歲後,便再沒有見過海。北方的水,再怎樣壯闊浩淼,也總有邊際,而海沒有。那無際無涯的鹹苦碧水沉沉壓著胸中的記憶,令她時常夜半自噩夢中醒來,嚐到自己唇邊密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