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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不朝陽,只有正午前後那麼短暫的一兩個小時裡能照進陽光,鋪落在那一方角落裡。
江聲坐在陽光與陰影交界的地方——陳裡予騰給他的一張空桌,黃色木質的桌面刷了一層薄薄的漆,不勻,還能看出上漆時候厚薄絲縷的板刷痕跡,夾雜著長條狀的氣泡,在水似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以次充好的碎金。
他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支著下巴,胳膊肘墊在桌面一層碎金上,看起來放鬆又舒適,低頭看一本攤開的書。
起初陳裡予以為那是課本,或者什麼別的資料,看了片刻才發現那是本不薄不厚的小說,封面花裡胡哨,被他用幾根手指隨意地壓下去,看不清書名。
他放下畫筆,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臨近午飯,他才上完第一層顏料,不聲不響地坐了一節課,江聲居然也不吵他,坐在那裡像個隱形人,或者一幅畫。
其實也不錯,他不著邊際地想,如果江聲是一幅畫,能被他收進包裹裡,隨身攜帶著流浪四方,什麼時候需要了就拿出來看一看,別的時間就藏在那裡,不會被人覬覦也不擔心畫中人離開——其實也不錯。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才意識到自己盯著對方看了太久,連忙移開視線,去看那張木桌上粼粼的緩慢挪動的陽光和影子。
不該有這樣的念頭,他心知肚明的,不會有哪個正常的高中生對同學產生這樣的臆想。有什麼東西在失控,從夢裡一閃而過的天光到幾秒前不切實際的妄想,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閃過又閃回,交雜成一方他未曾踏足的、陌生又遙遠的時空。
他想那是青藍色的,或者金色的炫目的,但此時此刻他還沒有意識到,在校服青藍色條紋和陽光之下,還有一層隱隱約約的桃色,浮動著,瀰漫著,兀自生長。
平心而論,江聲是再合適不過的交朋友的人選,溫柔,貼心,又能包容別人的情緒,沒有那些脆弱的彎彎繞繞——另一種意義上說,他大概是個精力溢位的好人,在極幸福又平和的家庭環境里長大,能顧全自己又照顧別人,班裡有人生病會自發自覺地關心,替人跑腿買藥帶飯在他眼裡似乎是再普通不過的事,無論誰來問題目他也都會耐心解答,不端架子不沾沾自喜,甚至有點兒過於禮貌的謙卑,生怕自己講得不對似的,人走之後還要翻翻教材確認。
他很難客觀地去評價這個人,對方身上的大多數氣質都是他未曾見過的——他像一尾陰溝里長大的魚,第一次窺見太陽,陌生的溫暖的,讓他嚮往又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