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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沒有看見他。其中一個踢了踢他那個裝乾糧的布袋,說:“這裡也有一個小蘿蔔。”他們說的話都很費解,似乎在強調這個炮樓的重要性,又似乎對什麼事不放心,要反覆討論。毛米的小腿被靠得最近的那人踏住了,但他毫無感覺,還是在不停地說話。毛米聽到一個人提到“流縣”,另一個人提到“入口”,這兩個字眼夾在那些聽不懂的話當中。被那人踏住的小腿又疼又麻木,毛米看見刀光一閃一閃的,他心裡想:“就當這條腿死掉了吧。”可這樣想也不能減輕痛苦,他幾次差點發作,又拼命忍住了。這時,又有一個人往毛米這邊走過來,一腳就踩在他的脖子上。毛米叫出了聲:“殺人啦!”
“那麼就讓他掉下去吧。”
那人說了這話之後就鬆開了腳,另外一個人也鬆開了腳,他們三個人一塊說著話下樓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毛米才敢坐起來,他在地上摸索著找到了乾糧袋,那裡面的乾糧都被踩碎了。他還找到一個棉墊,可能是村長用來做坐墊的。毛米坐在這個很厚的墊子上,背靠著牆,感覺到舒服多了。微風將煤油味兒吹過來,他又想起了兩天前發生的慘禍。他那空虛的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抹也抹不去,這就是也許他根本不是那家人的兒子,他們打發他去彈棉花,其實是將他永久地排除在家人之外了。關於那場山火,山下的人沒人能說得清實際上是什麼樣一種情況,所以毛米也沒法想象。可是剛才村長用馬燈向他打訊號的時候,他心裡湧動著一種陌生的情緒,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去遙遠的縣城,卻是回到那個已經不存在的家。當然,他不願意想這種事,就將那種情緒壓下去了。後來他用石塊砸破馬燈,也是為了砸破一個不好的夢嗎?
當他說要去流縣時,師母雖心中疑惑,卻又有點興奮。她眨巴著兩隻昏暗的小眼說:“如果我不是又老又胖,走不動路,我就同你一塊去了。”她還囑咐毛米說,如果走不動了的話,爬也要爬到流縣。毛米想道,師母是不是認為如果他走回頭路就是死路一條?毛米一想到師母就傷心,一傷心就有了睡意,他很快睡著了。
他被一聲炮響震醒了,朦朧中看見炮手坐在大炮的後面抽菸。毛米剛上來時,這裡什麼都沒有,現在卻突然出現了一門炮和炮手。毛米好奇地向著炮手走過去。炮手劃燃一根火柴在毛米的臉面前晃了一晃,說:
“你是那邊來的吧?好啊。那場山火,是由我放炮引起的。別看離得遠,你們的村子就在我的射程內。”
“叔叔,您是這個村裡的嗎?”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