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革命還是毀滅:沉重的小說 (第1/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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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畫室裡,充滿了靜和美,深沉而安定的空氣。韓叔雲據在一張極新式的斜面畫案上,極精細的一筆一筆,先描在他對面的那裸體美人的輪廓,他把前天那種喜樂,都收藏在心裡,這時拿出他全副的藝術天才,對於這個活動的裸體模型,作周到細密的觀察。瓊逸女士,斜坐在西窗下一個被了繡袱的沙發上,右手倚在沙發的靠背,撫著自己的額角,一頭柔潤而細膩的頭髮,卻是自然蓬鬆著,不十分齊整。她那白潤中顯出微紅的皮肢色素,和一雙一見能感人極深的眼睛,與耳輪的外廓,一一半掩在發中一一都表現出難以形容的美麗來。她腰間斜託著一副極明極薄的茜色輕紗,半堆在沙發上,半托在地上的絨毯上面,在那如波紋的細紗中,浮顯出她琢玉似的肉體,充實而豐滿的肉體,與紗的顏色相映,下面赤著雙足,卻非常平整,潔淨,如雲母石刻成的一樣。她的態度自然的安閒,更現出她不深思而深思的表情來!玻璃窗子,雖有羅紋的白幕遮住,而靜淡的日光線,射到她的肉體上,益發現出一種令人看著心醉的情形。
這是1921年全面革新後的《小說月報》第一期上發表的王統照《沉思》裡的一段。小說中的畫家韓叔雲不妨可以看做“五四”一代文學藝術家的代表,他“想畫一幅極有藝術價值而可表現人生真美的繪畫”,“實現出一個最高尚最合於理想的真美的人來”。這種“人生真美”的理想,應該是新文學藝術家的共同追求,因為“將文藝當作高興時的遊戲或失意時的消遣的時候,現在已經過去了”。但是,這一理想和追求在1921年的中國是不具備現實可行性的。小說中那“充滿了靜和美,深沉而安定的空氣”的畫室和那象徵著藝術美神的瓊逸女士,只能是藝術家心造的烏托邦。韓叔雲的畫沒有做完,他的美神就被一個少年接走。接著又有一位老官吏打上門來,辱罵畫家是“有知識的流氓”。那位美神瓊逸女士呢,被糾纏不遂的老官吏在社會上“散了些惡跡的謠言”,“幾年的相知”少年也不再愛她。後來“畫師也成了狂人了!不再做他的藝術生活了!”於是,這位藝術美神在夜霧淒冷的湖畔陷入了“沉思”。
這是一篇典型的“問題小說”。“問題小說”興盛於五四運動之後,是“表現並且討論一些有關人生一般的問題”的一股“題材熱”。出現於五四運動至1921年之間的新文學小說,幾乎全部是問題小說。圍繞著“人生究竟是什麼”這一核心問題,小說家們廣泛涉及了個性解放、婚姻自由、男女平等、反抗社會等許多課題。這些課題的意義是普遍的,但卻不是文學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