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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湯糰,吃一切難於消化的東西。”越是性急,越覺得日子太長。童年的一天一天,溫暖而
遲慢,正像老棉鞋裡面,粉紅絨裡子上曬著的陽光。
有時候又嫌日子過得太快了,突然長高了一大截子,新做的外國衣服,蔥綠織錦的,一
次也沒有上身,已經不能穿了。以後一想到那件衣服便傷心,認為是終生的遺憾。
有一個時期在繼母治下生活著,揀她穿剩的衣服穿,永遠不能忘記一件黯紅的薄棉袍,
碎牛肉的顏色,穿不完地穿著,就像渾身都生了凍瘡;冬天已經過去了,還留著凍瘡的疤—
—是那樣的憎惡與羞恥。一大半是因為自慚形穢,中學生活是不愉快的,也很少交朋友。
中學畢業後跟著母親過。我母親提出了很公允的辦法:如果要早早嫁人的話,那就不必
讀書了,用學費來裝扮自己;要繼續讀書,就沒有餘錢兼顧到衣裝上。我到香港去讀大學,
後來得了兩個獎學金,為我母親省下了一點錢,覺得我可以放肆一下了,就隨心所欲做了些
衣服,至今也還沉溺其中。
色澤的調和,中國人新從西洋學到了“對照”與“和諧”兩條規矩——用粗淺的看法,
對照便是紅與綠,和諧便是綠與綠。殊不知兩種不同的綠,其衝突傾軋是非常顯著的;兩種
綠越是隻推扳一點點,看了越使人不安。紅綠對照,有一種可喜的刺激性。可是太直率的對
照。大紅大綠,就像聖誕樹似的,缺少回味。中國人從前也注重明朗的對照。有兩句兒歌:
“紅配綠,看不足;紅配紫,一泡屎。”《金瓶梅》裡,家人媳婦寧蕙蓮穿著大紅襖,借了
條紫裙子穿著;西門慶看著不順眼,開箱子找了一匹藍綢與她做裙子。
現代的中國人往往說從前的人不懂得配顏色。古人的對照不是絕對的,而是參差的對
照,譬如說:寶藍配蘋果綠,松花色配大紅,蔥綠配桃紅。我們已經忘記了從前所知道的。
過去的那種婉妙複雜的調和,惟有在日本衣料裡可以找到。所以我喜歡到虹口去買東
西,就可惜他們的衣料都像古畫似的捲成圓柱形,不能隨便參觀,非得讓店夥一卷一卷慢慢
的開啟來。把整個的店鋪攪得稀亂而結果什麼都不買,是很難為情的事。
和服的裁製極其繁複,衣料上寬綽些的圖案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