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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的狂笑。
當時歐美流行著的雙排鈕釦的軍人式的外套正和中國人淒厲的心情一拍即合。然而恪守
中庸之道的中國女人在那雄赳赳的大衣底下穿著拂地的絲絨長袍,袍叉開到大腿上,露出同
樣質料的長褲子,褲腳上閃著銀色花邊。衣服的主人翁也是這樣的奇異的配答,表面上無不
激烈地唱高調。骨子裡還是唯物主義者。
近年來最重要的變化是衣袖的廢除。(那似乎是極其艱難危險的工作,小心翼翼地,費
了二十年的工夫方才完全剪去。)同時衣領矮了,袍身短了,裝飾性質的鑲滾也免了,改用
盤花鈕釦來代替,不久連鈕釦也被捐棄了,改用嵌鈕。總之,這筆賬完全是減法——所有的
點綴品,無論有用沒用,一概剔去。剩下的只有一件緊身背心,露出頸項、兩臂與小腿。
現在要緊的是人,旗袍的作用不外乎烘雲托月忠實地將人體輪廓曲曲勾出。革命前的裝
束卻反之,人屬次要,單隻注重詩意的線條,於是女人的體格公式化,不脫衣服,不知道她
與她有什麼不同。
我們的時裝不是一種有計劃有組織的實業,不比在巴黎,幾個規模宏大的時裝公司如l
elong’sschiaparelli’s,壟斷一切,影響及整個白種人的世界。我
們的裁縫卻是沒主張的。公眾的幻想往往不謀而合,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洪流。裁縫只有追
隨的份兒。因為這緣故,中國的時裝更可以作民意的代表。
究竟誰是時裝的首創者,很難證明,因為中國人素不尊重版權,而且作者也不甚介意,
既然抄襲是最隆重的讚美。最近入時的半長不短的袖子,又稱“四分之三袖”,上海人便說
是香港發起的,而香港人又說是上海傳來的,互相推諉,不敢負責。
一雙袖子翩翩歸來,預兆形式主義的復興。最新的發展是向傳統的一方面走,細節雖不
能恢復,輪廓卻可儘量引用,用得活泛,一樣能夠適應現代環境的需要。旗袍的大襟採取圍
裙式,就是個好例子,很有點“三日入廚下”的風情,耐人尋味。
男裝的近代史較為平淡。只一個極短的時期,民國四年至八九年,男人的衣服也講究花
哨,滾上多道的如意頭,而且男女的衣料可以通用,然而生當其時的人都認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