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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翻領裡面豎起了木渣渣的黃臉,短褲與長統襪之間露出木渣渣的黃膝蓋;上班的時候,
一般都是橫在一張藤椅上睡覺,擋住了信箱。每次你去看看信箱的時候總得殷勤地湊到他面
頰前面,彷彿要詢問:“酒刺好了些罷?”
恐怕只有女人能夠充份瞭解公寓生活的特殊優點:傭人問題不那麼嚴重。生活程度這麼
高,即使僱得起人,也得準備著受氣。在公寓裡“居家過日子”是比較簡單的事。找個清潔
公司每隔兩星期來大掃除一下,也就用不著打雜的了。沒有傭人,也是人生一快。拋開一切
平等的原則不講,吃飯的時候如果有個還沒吃過飯的人立在一邊眼睜睜望著,等著為你添
飯,雖不至於使人食不下咽,多少有些討厭。許多身邊雜事自有它們的愉快性質。看不到田
園裡的茄子,到菜場上去看看也好——那麼複雜的,油潤的紫色;新綠的豌豆,熟豔的辣
椒,金黃的麵筋,像太陽裡的肥皂泡。把菠菜洗過了,倒在油鍋裡,每每有一兩片碎葉子粘
在蔑簍底上,抖也抖不下來;迎著亮,翠生生的枝葉在竹片編成的方格子上招展著,使人聯
想到籬上的扁豆花。其實又何必“聯想”呢?篾簍子的本身的美不就夠了麼?我這並不是效
忠於國社黨,勸誘女人回到廚房裡去。不勸便罷,若是勸,一樣的得勸男人到廚房裡去走一
遭。當然,家裡有廚子而主人不時的下廚房,是會引起廚子最強烈的反感的。這些地方我們
得寸步留心,不能太不識眉眼高低。
有時候也感到沒有傭人的苦處。米缸裡出蟲,所以摻了些胡椒在米里——據說米蟲不大
喜歡那刺激性的氣味,淘米之前先得把胡椒揀出來。我捏了一隻肥白的肉蟲的頭當做胡椒,
發現了這錯誤之後,不禁大叫起來,丟下飯鍋便走。在香港遇見了蛇,也不過如此罷了。那
條蛇我只見到它的上半截,它鑽出洞來矗立著,約有二尺來長,我抱了一疊書匆匆忙忙下山
來。正和它打了個照面。它靜靜地望著我,我也靜靜地望著它,望了半晌,方才哇呀呀叫出
聲來,翻身便跑。提起蟲豸之類,六樓上蒼蠅幾乎絕跡,蚊子少許有兩個。如果它們富於想
象力的話,飛到視窗往下一看,便會暈倒了罷?不幸它們是像英國人一般地淡漠與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