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飛昇 (第1/2頁)
馮唐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沒做過調查,但是我想,在大陸,按摩這個偉大的人類獨有的活動,是個相對新生的事物。應該是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從資本主義制度的香港傳到改革開放的深圳,再由深圳在九十年代末到二十一世紀初傳到沿海,直到現在全國皆摸。
至少我小時候沒有按摩,那時候基本沒有這個必要。個人認為,正規按摩的興旺有兩個前提:第一,作為人類社會最大怪物的個人電腦的產生和普及。第二,城市化、市場化之後急劇增加的個人壓力。整個動物界和植物界,只有人類在有了電腦之後,才長時間地端著肩膀、拱著腰、扭著脖子坐在一個平板前,兩個前爪狂敲。人的心理壓力通常也會透過自己肌肉和自己肌肉較勁兒的形式,在暗中慢慢對筋肉造成傷害。按摩歷史相對較短的一個佐證就是,出版家張立憲非常真誠地認為,異性按摩就是你交完錢之後去摸異性。這一方面說明他心裡飲食男女,從另一方面講,他的肉身那時候沒有被拿捏的飢渴。另一個佐證是我老爸。他不會電腦,操作了一輩子數控機床。我死活拉他去按摩,按摩師手重的時候,我老爸就問,“你幹嗎打我啊”,手法放緩和,我老爸就喊,“你不要撓我癢癢肉”。電腦普及之前,城市化、市場化之前,唯一有按摩需要的古人估計是禪師。他們長期在一面牆之前打坐,筋肉鈣化嚴重,所以死後火化,好多舍利子。
我第一次按摩比初夜晚十年。高中三年,十點熄燈之後點蠟燭看英文小說,毀掉了我祖傳的好眼睛。諮詢一週八十個小時的工作,毀了我祖傳的一整條好脊椎,頸椎痛,胸椎痛,腰椎痛,骶椎痛,尾椎痛,脊椎兩邊全是疙疙瘩瘩的肌肉勞損和肌肉鈣化,像是兩串鐵蠶豆。幹了兩年之後,任何時候按上去,都是硬痛酸脹。我和不太熟悉的人吃飯,都要提前宣告,我肩背不好,吃飯的時候,間或自己摸自己的上述部位,不是有精神疾患的表現,別怕。終於有人忍不住,帶我去按摩。那是個美好的夜晚,比初夜美好多了。初夜的時候,彷彿一個人拎著一根打狗棒子,站在一個陌生的花園裡,也不知道有沒有狗,也不知道狗什麼時候來,也不知道狗來了之後要不要打,左右上下前後看看,想想天上的星星、街上的居委會大媽、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很快人就糊塗了。第一次給我按摩的那個按摩師是個美麗的小夥子,有氣力,認穴準,一雙大肉手,一個大拇指就比我一個屁股大。我一米八的個頭,在他巨大的肉手下,飛快融化,像膠泥,像水晶軟糖,像鋼水一樣流淌,迅速退回一點八厘米長短的胚胎狀態,蜷縮著,安靜著,耳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