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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平穩,沒有什麼棘手的尷尬事件需要布魯克先生處理,不像去年發生在豎琴老師身上的事情,她最終和一個修車工私奔了。只有澤倫斯基夫人讓他多少有些擔憂。他搞不清楚他和她的關係哪兒出了問題,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她的感受會如此混亂。首先,她去過世界上無數的地方,交談中她會牽強附會地新增一些夸誕的地方。她會一連好幾天不開口說一句話,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裡,臉上掛著沉思冥想的表情在走廊裡徘徊。可突然地,她會揪住布魯克先生不放,發表一通情緒激昂的長篇獨白,眼神魯莽,炯炯發光,說話的聲音熱誠急迫。她的話往往沒頭沒腦,但提到的每一段經歷無一例外都有點怪異,像是被扭曲了。如果她說起帶薩米去理髮,給人的印象就像發生在另一個國度,好像她談論的是在巴格達度過的一個下午。布魯克先生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是很突然地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真相的出現讓一切都一目瞭然,至少是讓情況變得明朗了。那天布魯克先生回家較早,在客廳裡生了火。這個傍晚他感覺舒適,心裡很平靜。他只穿著襪子坐在爐火前,身邊小桌子上放著一本威廉·布萊克的詩集,他給自己斟了半杯杏子白蘭地。晚上十點,他在爐火前愜意地打起盹來,腦子裡滿是馬勒朦朦朧朧的樂句和一些飄渺的不完整的想法。處在恍惚狀態的他腦子裡突然冒出四個字:“芬蘭國王”。這幾個字聽起來耳熟,但剛開始他想不起來是從哪兒聽來的,緊接著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天下午他正從校園經過,澤倫斯基夫人叫住了他,又不知所云地胡扯起來。他心不在焉地聽著,腦子裡想著他教的對位課交上來的卡農作業。現在這幾個字,還有當時她抑揚頓挫的聲調,竟在不知不覺中異常清晰地重現在他腦海裡,澤倫斯基夫人是這樣開場的:“一天,我正站在一家法式糕點店門前,芬蘭國王坐著雪橇從那兒經過。”
布萊克先生在椅子裡猛地坐直身體,放下手裡的白蘭地。這個女人是個病態的謊話精。她在課堂外面所說的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假的。如果她工作了一整夜,她會想方設法地告訴你她晚上出去看電影了。如果她在“老客棧”裡吃的中飯,她肯定會說她在家裡和孩子們一起吃的中飯。這個女人就是個病態的謊話精,這解釋了所有的事情。
布魯克先生扳著手指關節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憤怒。日復一日,澤倫斯基夫人竟敢坐在他的辦公室裡,用她的彌天大謊來淹沒他!布魯克先生被徹底激怒了,他在房間裡來回走動,隨後走進小廚房,給自己做了一個沙丁魚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