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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衙大院前身是禁軍衛所,四方高牆困著陰魂,一踏進去就冷。北軍獄在最裡頭,為了蓋住血氣,院裡多種花木,冬日裡被雪一覆,都成了冰。
今日北軍獄才下了兩個人,連風聲也像是嗚咽。
謝神筠拿過俞辛鴻的供詞翻了翻。
俞辛鴻以制舉入仕,先是在長安等缺,一等就是六年,後來放到地方,也是窮山惡水地,熬了許多年,才因為治端城水患有功,被陸僕射看中,擢入工部。
當初去慶州,是謝神筠親自點的他。
屋內靜下來。
謝神筠坐的地方正,透過鐵柵欄能看見刑房裡的情形。獄中陰冷,潮溼地結了薄冰,撥出的氣都帶白霧,俞辛鴻衣著整齊乾淨,面色肅然,一眼看上去沒受太多罪。
他長途跋涉,才進長安便入刑獄,聽說禁衛給他上枷時他很是鎮定,理了衣冠才跟人走。
謝神筠把他的供詞擱在了桌上:“工部這些年的賬目已經稽查清楚了,你貪墨的可不止是一處礦山。”
“銀子麼,誰不愛呢。”三司會審,俞辛鴻供詞裡已經交代得清楚。
“為著錢。”謝神筠點頭,“但長安的清明二渠、八水繞城的疏浚繕造,賬目都很乾淨。俞侍郎是河工出身,看來還沒有忘本。”
“延熙七年,端南水患,白骨露野,”
謝神筠說到這裡頓了頓,在燭光中側眼,沒讓俞辛鴻看到她眼神,“俞侍郎正是那次治水有功,才被擢入工部。俞大人,你與我同到慶州,看到礦山情形時會不會想起延熙七年的端南慘狀?”
同久在北地的沈霜野不同,朝上三省六部的官員,都曾被謝神筠壓得抬不起頭來。瑤華郡主起居都在太極宮,日夜浸淫在權力場,她是皇后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謝神筠端坐在他對面,火盆燒得太旺,那炭氣她也一併受了,但她鬢邊釵環未動,眸光隱含霜雪,垂袖蜿蜒在火光中,成了流淌的熱浪。
燒得俞辛鴻心神俱摧。
俞辛鴻嘴唇泛白,鎮靜的皮忽然被剝掉了。他此生都不願再想起那年的事。
慶州跟端南一點也不像。礦山塌得太乾淨了,又逢大雪,把一切都粉飾了過去。但那些死掉的人沒辦法粉飾,俞辛鴻到慶州的第一天就做了夢,夢到雪地裡伸出無數雙手,拖著他下沉,沉到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這樣的夢他做過不止一次。但夢醒之後,他還是他。
俞辛鴻坐在獄裡,他面上已爬了老態,望著謝神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