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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壽山又和譚瑞搭訕,一驚一乍的,像多少年沒遇見的老夥計,透著假到骨子裡的虛偽勁兒。
頌銀別開臉,不願意聽他們胡扯,轉身讓夏太監領路上值房裡等候。夏太監伺候了茶點,站在門前往外看,猗蘭館裡傳來禧貴人痛苦的嘶喊,他牙酸似的吸了口氣,“發作得快,看著來勢洶洶。”
頌銀聽他這麼說,有心打探,“我們先前還說呢,早了二十來天,真沒想到。”
夏太監說是,“打了皇后娘娘一個措手不及,得虧樣樣都是現成的……入夜吃了一盞甜棗羹,那會兒就說肚子不舒服,沒想到亥時羊水就破了。”
頌銀不便問太多,只打聽禧主兒精神頭怎麼樣,夏太監說還成,“就是疼得太厲害,犯了一陣暈,皇后娘娘讓人備參湯給她提氣兒,緩過來了,後來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精神好點兒,即便孩子不中用,至少能讓母親活下來。頌銀坐在那裡,人是木蹬蹬的。很討厭勾心鬥角,可是沒辦法,身在其中,不得不周旋。哪兒有清平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混沌,像淹在水裡似的,拼著命往上游,冒了頭,發現天還是灰濛濛的,永遠掙脫不出去,除非你死了。
時間慢慢流逝,值房有鍾,她就那麼不錯眼珠地看著那兩根銅指標,一杯接一杯地喝茶。終於過了四更,立夏之後日長,寅時三刻天邊泛起蟹殼青,整個紫禁城籠罩在昏昏的晨色裡。她起身出去看,猗蘭館裡燈火通明,禧貴人的聲音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接生嬤嬤的吆喝,十分激昂地加油鼓勁,“再來、再來……看見頂心了,小主兒別睡,來、來、來……”
她匆匆邁出去,譚瑞和馮壽山熬了半宿,眼睛裡滿是血絲,垂袖站在臺階下,愣愣地仰脖看著窗戶。
她問:“生了?”
譚瑞說還沒,“不過看情形快了。”
馮壽山手裡的佛珠數得飛快,白胖的臉上面無表情,心裡那根弦兒繃著,一撩撥就斷了似的。
頌銀掖手站著,忽然房門開了,跑出來個嬤兒,慌慌張張叫太醫。圍房裡當值的人飛也似的到了門前,只聽那嬤兒聲音都變了,叫快進去瞧瞧。頌銀頭皮隱隱發麻,上前兩步叫住了,“裡頭怎麼了?”
那嬤兒哭喪著臉說:“生了,是位阿哥。可臉憋得紫茄子似的,不喘氣兒,也不哭。接生的提溜著打屁股,怎麼打都不成……小總管,您瞧……”
“再去看,得了信兒出來回我。”頌銀指派著,其實心都涼了。是位阿哥……豫親王算著了,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