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永延帝祚 (第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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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屁股坐下。我喜歡後排,路顛簸的時候,起伏最大,好像在騎馬。售票大媽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逃學閒逛累了,肯定要四十四路環線兜二環路一圈,常遇見這位售票大媽。大媽屁大股沉,獅鼻豹眼,一臉橫肉,線條洗練,刀刀見稜角,不含糊的剽悍,好像“漢八刀”的含蟬。披一頭重發,黑多白少,用橡皮筋胡亂紮在腦後,向上斜支,彷彿鐵刷子。售票大媽看我的眼神從來白多黑少,想來她一定也和我們街道大媽一樣,是個嫉惡如仇的人,明白這個時候出來靠一張月票狂坐車的人不是無業流氓就是逃學的壞學生。路顛的時候,車顛,我顛,大媽的一臉橫肉抖著,嘴角微顫,彷彿懷著萬分激動的心情等待著下一個吵架機會的來臨,心裡默唸著:來吧,來吧,來吧。不能聽廣播,不能看書,不能織毛衣,不能自摸,二環路上的街景也早看膩了,罵街是售票大媽唯一的工作樂趣。
售票大媽和我老媽是我見過的最偉大的語言大師。她們和《史記》、《世說新語》、唐詩宋詞共同構成我的文字師承。其實我教黑人兄弟的好些語言都是從這位大媽處採集來的。
我親眼看著售票大媽把一個東北大糙漢子噁心得面紅耳赤,毫無還口之力:
“讓你掏票,你就掏。別老跟我鬥貧,別老告訴我你有票。你說前幾站我賣給你了,你知道我一天要賣出多少張票,一年賣出多少張票?你怎麼就那麼特殊,就認為我一定能記住你的音容笑貌?你把票掏出來看看。我知道你有票,可你得給我看看呀?就是傢伙大也得掏出來比比長短不是?”
路上車不多,公共汽車歡快地在二環路上開著。吸入鼻子的空氣冷而脆,刺激起腦海裡沉睡得很深的東西。我厭倦把那些考試後註定會忘掉的東西塞進自己的腦袋,彷彿應該像珍藏一張張朱裳的影像一樣,更拒絕像老師希望的那樣因為自己的這種想法而感覺恥辱。到了現在這個年代,用課本考試成績的好壞來評價一個學生,就像根據一頓吃肉包子的多少來選拔英雄一樣荒唐。如果決心當學者的人應該讀盡每一本撞進手裡的書,如果立志做大眾情人的少年應該對每一個進入眼簾的姑娘微笑。冰島的首都是雷克雅衛克,“安史之亂”是因為稅收政策不對還是因為楊貴妃的胸脯長得太大了,與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
因為車迎著日頭開,陽光包著身子,人暖洋洋的半睡半醒。兒時的遊戲規則寫在一張淺藍的紙上,冬天的空氣脆而冷,公共汽車捲起的塵土飄浮在車的周圍,車子起伏,像只大船,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到了西二環,擠車的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