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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是在深夜或清晨離開的吧?小巷中的馬蹄聲響得突然,百葉窗裡有幾位老婦人在疑惑地張望。放逐他的是一座他不願離開的城市,他當然不能選擇在白天。
被判處死刑後的但丁在流亡地進入了創作的黃金時代,不僅寫出了學術著作《饗宴》、《論俗語》和《帝制論》,而且開始了偉大史詩《神曲》的創作,他揹著死刑的十字架而成了歷史巨人。
佛羅倫薩當局傳信給他,說如果能夠懺悔,就能給予赦免。懺悔?但丁一聲冷笑,佛羅倫薩當局居然於一三一五年又一次判處他死刑。
如果說第一次判決勉強還可算作是政治派別之爭,那麼這一次完全可以看成一次荒唐的“反判決”了。試想,宣判一個已經寫下了《神曲》的大詩人死刑,怎能不成為歷史的笑柄?然而在當時,但丁確實回不了心中深愛的城市了,只能在黑夜的睡夢和白天的痴想中回來,低頭看看井臺,抬頭看看鐵燈,然後悄悄進門,步步上樓。最後,五十六歲客死異鄉。佛羅倫薩就這樣失去了但丁,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失去,後世崇拜者總是順口把這座城市與這位詩人緊緊地連在一起,例如馬克思在引用但丁詩句時就不提他的名字,只說“佛羅倫薩大詩人”,全然合成一體,拉也拉不開。
佛羅倫薩終究是佛羅倫薩,它排斥但丁是一個短暫的歷史過程,很快就用更大的光輝洗刷了這種恥辱。我在科西莫·美奇第的住所見到過但丁臨終時的臉模拓坯,被供奉得如同神靈。科西莫可稱之為佛羅倫薩歷史上偉大的統治者,那麼,他的供奉也代表著整座城市的心意。
最讓我感動的是一件小事。但丁最後是在佛羅倫薩東北部的城市拉文那去世的,於是也就安葬在那裡了,佛羅倫薩多麼希望把他的墓葬隆重請回,但拉文那怎麼會放?於是兩城商定,但丁墓前設一盞長明燈,燈油由佛羅倫薩提供。一盞燈的燈油有多少呢?但佛羅倫薩執意把這一粒光亮、一絲溫暖,永久地供奉在受委屈的遊子身旁。
不僅如此,佛羅倫薩聖十字教堂(Sa
ta C
oce)安置著很多出生於本地而名揚天下的重要人物的靈柩和靈位,大門口卻只有一座塑像壓陣,那便是但丁。這是這座城市為自己的兒子們排定的地位。但丁站在排列之外,點化著這群人的行為走向,也點化著身邊這些又密又窄的小巷,使各方遊人懂得它們是如何撬動了整個世界。
但丁塑像為純白色,一派清瘦憂鬱,卻又不具體,並非世間所常見。如果說是歷史的負載太重,那麼為什麼希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