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石決明,jj舞廳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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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學院的後半截,在決定要爭取去美國實地考察資本主義腐朽沒落之前,在手術前刮陰毛備皮和手術中拉鉤子抻皮之外,我和辛荑的時間和金錢差不多都花在吃小館和喝大酒上。
我們住宿舍象徵性地每年交五十塊錢,一間十平米的房間,六個博士生,三個上下鋪,一個臉盆架子,一牆釘子,雜物堆掛擠塞在任何人類或者鼠類能找到的空間,蟑螂在人類和鼠類不能利用的空間裡穿行,晚上累了,就睡在我的褥子和床框之間,睡在我和辛荑之間。蟑螂們前半夜隨處大小便,產出物隨風飄落,然後聽到辛荑夢裡磨牙的聲音。他們後半宿夜起彷徨,常常三五成群走過我的臉。我在牆上貼了黃芪寫的行草“行苦”,杜仲這個沒文化的總念成“苦行”,黃芪寫的時候啤酒已經喝腫了,“行”字最後一筆被拉得很長,長得沒有頭地絕望。這幾個人從來沒想過,再過三十年,中央領導人的小命就掌握在這幾個人手裡。所以,當我姐姐說她要在美國換個大房子,至少要四間臥室,她自己一間,老媽和老爸各一間,老媽提供的理由包括,她天生敏感睡得很輕老爸夜裡翻身吐痰抽菸磨牙打呼嚕她天生多病看到老爸常常想到彼此人生觀如此懸殊誘發心臟房顫室顫同時老爸還有腳氣和神經性皮炎她天生肥胖基因到了美國有了吃的很快逼近二百斤老爸不到一百斤萬一翻身壓死了他屬於意外殺人,我7歲的外甥自己一間,我姐姐提供的理由是,他要上小學了,他的脖子長得可快了,我老媽縱論鄰里矛盾的時候,他伸長了脖子往別人家裡看,眼睛能高過窗臺,他要有他自己的空間,發育他自己的靈魂和自我,養他的千古萬里浩然之氣。想起我六個人十平米的宿舍,我覺得我老媽和我姐姐講的一定是抹香鯨的語言。
交通也用不了多少錢。宿舍在東單和王府井之間,和大華影院、奧之光超市、東單體育場,東單公園、王府井百貨大樓等等的直線距離都在二百米之內。在北京這個大而無當、從來就不是為了老百姓舒服生活而設計建造的城市裡,屬於少有的安靜豐富。辛荑家的一間破平房在美術館北邊,順風的時候,憋著泡尿,從仁和醫學院五號院西門出發,急走幾分鐘就到。我從小時候住的平房就夠破了,我們六個人十平方米一間宿舍就夠擠了,第一次看到辛荑家的老房子,我還是感嘆人類忍耐苦難的能力和理解夏商周奴隸制存在的可能。我家已經不住平房了,輾轉幾處,最後又搬回了垂楊柳。如果需要回去,我從宿舍走到東單公園,做四十一路汽車,兩毛錢到家。
辛荑在穿衣戴帽上,沒有來自女友的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