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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輕響。由於過分的努力,到後來她已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入夢了。她覺得自己口中老在發出“啊,啊,啊”的聲音,無論她說出什麼話,都轉化成了那種聲音,而那扇小黑門,就在她面前不遠的地方,半開著,有美麗的孔雀在出出進進。
“和風的夜裡,我躺在甲板上聽鯨魚遊動。有一條鯊魚是那裡的居民,它一到來那些鯨魚就騷動起來了。岸上有人在說:‘這裡是水果之鄉嗎?’然後一陣跑動的腳步聲。”
“我們,我和那老闆的女兒,後來到了不要起床的地步,我們就睡在空氣裡頭。慢慢地,樓下的音樂變成了哀樂,滿屋子全是穿喪服的婦女和老人。有一次,居然還有人牽來一條汪汪亂叫的狗。”
里根看見埃達說話時一動不動,他看不清被子下面的人臉,他不斷地懷疑埃達的身體已經消失了,因為他聽到的聲音很像錄音機裡頭髮出來的。是不是埃達來了,天就不亮了呢?勞拉和良在那邊點亮了油燈,里根覺得這兩個女孩有點緊張,覺得她們在等待什麼事發生。榕樹的那些氣根在他上面“格格”地擺動起來,很像解剖室裡的骨骼發出的聲音。他想,也許埃達醒來之後,就不會再記得她與自己的交談了。這種陰錯陽差將是他們今後交往的格局。
里根不記得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變成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的。他穿著散發出汗酸氣的衣服,在密集的烏鴉當中穿行。這些溼淋淋的鳥兒有時也會襲擊他,將鳥糞拉得他滿身全是,但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事了。在農場裡看見任何一位陌生的姑娘,他就要上前盤問,直到別人感到厭惡為止。
美麗的埃達就躺在榕樹下面,而他,躲在粗大的樹幹後邊,渾身散發著臭氣。他們被分隔在兩個世界,進行這種古怪的交合。里根覺得,這個女人帶走了他體內的所有元氣和重量,他現在輕得如一隻蜉蝣,身體隨氣流起伏著。
“變成鳥好呢,還是變成樹好?”勞拉在那邊高聲發問。
良發出清脆的笑聲,在黑暗中逗那些老鼠。
里根從樹幹後面出來,朝那兩位姑娘走去,他感到自己在遊動,大地對他的引力在減少,直到變得少而又少。
“姑娘們,姑娘們!”他虛弱地說,他的聲音像蟬鳴。
“變成鳥好呢,還是變成樹好?”勞拉用這個問題來回應他。
他走不動了,他就地坐了下來。他聽到有一截斷壁垮下來了,但卻不是一下子垮下來,而是一塊磚一塊磚地往下落,像有人在敲打似的。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