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能的是當一輩子“流氓”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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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亨利米勒自己扔給自己一個石子,然後火山爆發了,暴風雨來了,火災了,地震了。古希臘的著名混子們辯論哲學和法學,南北朝的名士們鬥機鋒,都有說死的例子,如果把那些場景記錄下來,可能和亨利米勒的犀利澎湃約略相似吧。
亨利米勒是文學大師。崇拜者說,美國文學始於亨利米勒,終於亨利米勒。他一旦開始嘮叨,千瓶香檳酒同時開啟,元氣橫掃千軍。亨利米勒是唯一讓我感覺像是個運動員的小說家,他沒頭沒尾的小說讀到最後一頁,感覺就像聽到他氣喘吁吁地說:“標槍扔乾淨了,鐵餅也扔乾淨了,鉛球也扔乾淨了。我喝口水,馬上就回來。”
我記得第一次閱讀亨利米勒的文字,天下著雨,我倒了杯茶,亨利米勒就已經坐在我對面了,他的文字在瞬間和我沒有間隔。我在一秒鐘的時間裡知道了他文字裡所有的大智慧和小心思,這對於我毫無困難。他的魂魄,透過文字,在瞬間穿越千年時間和萬里空間,在他絕不知曉的一個北京市朝陽區的一個小屋子裡,糾纏我的魂魄,讓我心如刀絞,然後胸中腫脹。第一次閱讀這樣的文字對我的重要性無與倫比,他的文字像是一碗豆汁兒和刀削麵一樣有實在的溫度和味道,擺在我面前,伸手可及。這第一次閱讀,甚至比我的初戀更重要,比我第一次抓住我的小弟弟反覆拷問讓他噴湧而出更重要,比我第一次在慌亂中進入女人身體看著她的眼睛、身體失去理智控制更重要。幾年以後,我進了醫學院,坐在解剖臺前,被福爾馬林浸泡得如皮球般僵硬的人類大腦擺在我面前,伸手可及。管理實驗室的老大爺說,這些屍體標本都是解放初期留下來的,現在收集不容易了,還有幾個是餓死的,標本非常乾淨。我第一次閱讀亨利米勒比我第一次解剖大腦標本,對我更重要。我渴望具備他的超能力,在我死後千年,透過我的文字,我的魂魄糾纏一個同樣黑瘦的無名少年,讓他心如刀絞,胸中腫脹。那時,我開始修煉我的文字,攤開四百字一頁的稿紙,淡綠色,北京市電車公司印刷廠出品,鋼筆在紙上移動,我看見煉丹爐裡爐火通紅,仙丹一樣的文字珠圓玉潤,這些文字長生不老。我黑瘦地坐在桌子前面,骨多肉少好像一把柴火,柴火上是爐火通紅的煉丹爐。我的文字幾乎和我沒有關係,在瞬間,我是某種介質,就像古時候的巫師,所謂上天,透過這些介質傳遞某種聲音。我的文字有它自己的意志,它反過來決定我的動作和思想。當文字如仙丹一樣出爐時,我筋疲力盡,我感到敬畏,我心懷感激,我感到一種力量遠遠大過我的身體、大過我自己。當文字如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