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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延將他抱進懷裡,雖是死死抱著,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會張口,再咬自己。他不怕被咬傷,那些疼痛對經過沙場的他來說不過皮毛,他只是本能的擔心而已,像一個在烈日下行走的人,突然頭頂天空乍變,暴雨傾盆而下。他擔心的是那一瞬,無所適從的狼狽。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說,這些擔憂也無人可說。他無法想象自己對懷裡的蛇說:你要咬我,就趁現在咬個痛快,咬死也罷。只是不要,在我以為你信任我之後,猝不及防的咬我一口。
他害怕他會疼到絕望。
“害怕”這個詞,柳延只是不說,然他心裡卻從未逃避過。他終是有所畏懼的。對這世間存畏懼之心。
高山仰止,紅塵萬丈,天地蒼穹,若心中無所畏懼,那便不該是人。
連蛇妖伊墨,心中也是有所畏懼的。縱有千年道行,呼風喚雨之能,他也不曾生出違逆的念頭,否則他未必就聽話地任人打回原形,倒是會帶著柳延四處逃遁,了了這一世。
這些情理,柳延懂,伊墨懂,沈珏卻想不透徹。
沈珏說:“我就不信父親沒有別的法子。”
柳延道:“還有什麼法子,能比現在更好?”略頓,柳延又重複道:“現在,很好。”
至少還能在一起。
在一起就足夠了。其餘的,柳延不貪求。第一次聽見這個結局時,也想過能不能生出變數來,柳延想過,以伊墨之能,未必不能逃掉。只是,逃掉又怎麼樣呢?他不過是一個凡人,跟在伊墨身邊也是累贅。若是不跟,則是生生的分離之苦。也或者,他們的逃亡路上要眼睜睜看著最親愛的人傷在自己面前,死在自己面前。那樣的結局過於慘烈,他們消受不來。
比起這些,他們寧願選擇如此渡完一生——在一起,即使不能相認,也在相守,至生命終結,黃泉路上並行時,知道自己給了對方,安好無恙的一生。
柳延閉上眼,輕摟懷中黑蛇,將他貼在心口上。幾日下來,黑蛇業已習慣,不做反抗,懶散的隨他抱著,並覺舒適。
沈珏看著他們,無法反駁柳延的話,他知道連伊墨都未必說的過柳延,又況論自己。也或許,他並不想辯駁。
身為人子,眼睜睜看著現實殘酷落在親人身上,卻無能為力。這樣的無能為力,在他生命裡出現過太多次,而每一次,都是自己至親之人,每一次,他都重複地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彷彿他並未長大,彷彿他還是那個幼兒,看著自己的爹爹一夜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