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第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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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作過這樣的事,偶爾有理由的作出來也不能原諒自己。後悔使他對一切都冷淡了些,幹嗎故意找不自在呢?無論怎說,自己是個車伕,給人家好好作事就結了,想別的有什麼用?
他心中平靜了,把這場無結果的事忘掉;偶爾又想起來,他反覺有點可笑。
第二天,夏太太出去找女僕。出去一會兒就帶回來個試工的。祥子死了心,可是心中怎想怎不是味兒。
星期一午飯後,夏太太把試工的老媽子打發了,嫌她太不乾淨。然後,她叫祥子去買一斤栗子來。
買了斤熟栗子回來,祥子在屋門外叫了聲。
「拿進來吧,」她在屋中說。
祥子進去,她正對著鏡子擦粉呢,還穿著那件粉紅的衛生衣,可是換了一條淡綠的下衣。由鏡子中看到祥子進來,她很快的轉過身來,向他一笑。祥子忽然在這個笑容中看見了虎妞,一個年輕而美豔的虎妞。他木在了那裡。他的膽氣,希望,恐懼,小心,都沒有了,只剩下可以大可以小的一口熱氣,撐著他的全體。這口氣使他進就進,退便退,他已沒有主張。
次日晚上,他拉著自己的舖蓋,回到廠子去。
平日最怕最可恥的一件事,現在他打著哈哈似的洩露給大家──他撒不出尿來了!
大家爭著告訴他去買什麼藥,或去找哪個醫生。誰也不覺得這可恥,都同情的給他出主意,並且紅著點臉而得意的述說自己這種的經驗。好幾位年輕的曾經用錢買來過這種病,好幾位中年的曾經白拾過這個症候,好幾位拉過包月的都有一些份量不同而性質一樣的經驗,好幾位拉過包月的沒有親自經驗過這個,而另有些關於主人們的故事,頗值得述說。祥子這點病使他們都開啟了心,和他說些知己的話。他自己忘掉羞恥,可也不以這為榮,就那麼心平氣和的忍受著這點病,和受了點涼或中了些暑並沒有多大分別。到疼痛的時候,他稍微有點後悔;舒服一會兒,又想起那點甜美。無論怎樣呢,他不著急;生活的經驗教他看輕了生命,著急有什麼用呢。
這麼點藥,那麼個偏方,揍出他十幾塊錢去;病並沒有除了根。馬馬虎虎的,他以為是好了便停止住吃藥。趕到陰天或換節氣的時候,他的骨節兒犯疼,再臨時服些藥,或硬挺過去,全不拿它當作一回事。命既苦到底兒,身體算什麼呢?把這個想開了,連個蒼蠅還會在糞坑上取樂呢,何況這麼大的一個活人。
病過去之後,他幾乎變成另一個人。身量還是那麼高,可是那股正氣沒有了,肩頭故意的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