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貸款還了沒有?”老賀說:“沒有。”蔡老黑說:“他們為什麼不還讓我還?”老賀說:“地板廠貸款是鎮長做了保的,又有縣長的批條,你蔡老黑沒麼!”蔡老黑說:“我給人家送葡萄人家不要呀,蔡老黑又是男的,我總不能拿刀在大腿上戳個口子讓人家肏麼?!”老賀說:“蔡老黑你精神文明些,我聽不得髒話哩。”蔡老黑說:“我今日來,與你們不爭不吵,賬是一個子兒不少地認的,也不想讓你們受上邊處分,我有個辦法一了百了!”老賀說:“什麼辦法?”蔡老黑就坐在櫃檯前,從懷裡慢慢掏出一個紙包,綻開了,是一包老鼠藥,說“我把這老鼠藥喝了!”伸手來拿老賀的茶壺。老賀臉刷地變了,說:“蔡老黑!你這是威脅信用社嗎?!”蔡老黑說:“我沒威脅。要說政治身份,我姓蔡的是高老莊第一個改革家,也是縣長曾經給戴過花的人。如今事情弄砸了,你讓我去偷去搶,我不會幹,你讓我拆房賣磚,我對得起老爹還是孩子?我一包老鼠藥死了,死得人不害我,我不害人,活人沒人要,死屍醫院還收的,總能抵幾個錢吧!”老賀一把將櫃檯上的老鼠藥拿過來,拿過來卻包好,塞進蔡老黑懷裡,說:“蔡老黑,我膽小哩,你別嚇著我,你要喝藥,你回家去喝!小李子,送客關門!”自個拿茶壺就往後院宿舍裡走,頭搖得撥浪鼓一般。
蔡老黑出得信用社,不遠處站著背梁,背梁是來打探訊息的,他患有面板病,心越急越發癢,手在懷裡咯啷咯啷地抓,間:“老黑,事情咋樣?”蔡老黑倒感動了,說:“沒事。”
背梁說:“沒事了就好。你吃燒腸不,修子在家正做哩。”拿口吹指甲縫裡的銀屑。蔡老黑說:“背梁,我有個偏方治你那病哩!”背梁說:“是不是?啥偏方?”蔡老黑說:“這你知道了卻不能再給別人說,讓別人癢死去!”背梁說:“這我知道!”
蔡老黑說著勾了手指,背梁附上來,他小聲說:“多撓一撓。”
背梁說:“還有哩?”蔡老黑說:“把手洗一洗,再撓!”哈哈笑起來。笑過了,卻摟住了背梁,拍拍他的肩,然後揚長就走了。但蔡老黑沒有直接回家,卻一步一步往三十八畝地的葡萄園來。
葡萄園在鎮後的一面斜坡上,從中間繞一條便道就可以到蠍子尾村,暮色蒼茫裡沒有風,一架一架葡萄枝葉青綠,咕咕湧湧如波浪一般從高處而來,蟋蟀、蜘燦,開始在露水初潮中鳴叫。如果是不經意,這些蟲鳴是聽不到的,聽到的只是鎮上地板廠的電鋸轟轟嗡嗡,誰家的狗在咬,一隻在咬了,十隻八隻遙相呼應,有孩子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