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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大可不必僅僅因為孤獨寂寞想找人說而給五分或一角的硬幣。他掙到的錢只夠他每週喝兩次啤酒。這會兒他的椅子旁邊就放著兩個啤酒瓶子,一個是空的,另一個剛開啟。每次喝酒時,他總想找人說話。爸爸擺弄著皮帶,她把目光移開了。今年夏天,他變得像個小孩子,總是把五分一角的硬幣藏起來。有時藏在鞋子裡,有時藏在他在皮帶上割開的一個口子裡。她並不很想拿那一角錢,但當他遞給她時,她的手還是自然而然地張開了,準備接住硬幣。
“我有很多活要幹,以至於不知從哪兒著手。”他說。
事實恰好相反,他和她一樣清楚這一點。他沒有多少鐘錶要修,修完之後,他便在房子裡走來走去,找點兒零活幹。夜裡,他坐在自己的工作臺旁,清洗舊發條和齒輪,千方百計捱到上床睡覺的時間。自從他摔斷髖骨、失去穩定的工作以來,他必須每時每刻乾點兒什麼。
“今夜我想了很多。”爸爸說。他倒了杯啤酒,在手背上撒了幾粒鹽。然後他舔了舔鹽,從杯子裡喝了一口啤酒。
她心急如焚,以至於幾乎站不住了。爸爸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試圖說點兒什麼——但他叫她進來並不是為了什麼具體的事。他只是想和她說會兒話。他剛開口說,又咽了回去。他們只是互相看著對方。寂靜在蔓延,兩個人都一言不發。
正是這個時候,她理解了爸爸。那並不像她得知了一個新的事實——她一直用各種方式理解爸爸,只是沒用過大腦。現在,她突然知道,她瞭解爸爸。他很孤獨,他是個老人。因為沒有一個孩子為了什麼事情去找他,因為他掙不了多少錢,他覺得自己就像被這個家庭拋棄了。孤獨中,他想靠近自己的任何一個孩子——他們全都很忙,以至於他們並不知道這一點。他覺得自己對任何人都沒什麼用了。
就在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的時候,她理解了這一點。這讓她有了一種古怪的感覺。爸爸拿起一根鐘錶彈簧,用刷子蘸上汽油清洗起來。
“我知道你很忙。我只是想和你打個招呼。”
“不,我一點兒也不忙,”她說,“這是真話。”
那天夜裡,她在爸爸的工作臺旁的椅子裡坐了下來,他們說了一會兒話。他談到了賬目和開支,以及如果他換一種方式經營生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