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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覺得胸口痛得血肉淋漓,他的妻子刺了一把又一把刀在他身上。他以為假話並不傷人,可是這一會兒,他寧願她說真話。因為假話會從心那裡,一句一句換成真話—我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恨你,比所有的後人、今人、古人,不認得你的、認得你的,討厭你的、怨憎你的,都要恨你。
扶蘇喉頭哽咽,壓抑十分,他說:“你逼我走到今日,我一直在想,你為何會如此待我?你走的每一步都有目的,從救我至奚山,季裔擴充騎兵叛逃,到離間我與章三弟,獲取陰兵令符,繼而謀取謝侯家產,哪一件,哪一樁,都有你的身影,都是你下的棋。你全力扶持我收服季裔,真正的黃韻、晏二弟,不過是為著召集三公,以便奪取天下。季裔手上如今已有二十萬大軍,陰兵亦有十萬,謝侯家財充當軍資糧草綽綽有餘,天時地利人和,軍、將、相、財,萬事俱備,除了姓成的孤沒有天子之志。你煞費苦心,讓我親歷其中,嚐盡人世悲愴,不過為了嘲弄我,告訴我,全大昭的人為了讓我死去煞費苦心,我的父親、兄弟、子民,曾經喜愛的女子統統如此,我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早無退路,除了戰勝我的父親,替代他,祭拜泰山蒼穹。”
奚山君後退一步,他卻又再次擁抱,把她抱入溫暖的懷中。他與她都穿著簡陋的衣衫,住在簡陋的山洞,他冬日時會抱住他的妻子,像這個樣子,他夏日時會抱住他的妻子,像這個樣子。她是他的糟糠之妻,是很年輕時便棲息在他臂彎的女子。她從一山之君千變萬化,使勁地折騰,他疑惑地看著她折騰,從孩子變成了青年。她想幹嗎呀,這麼多年,這個奇怪的妻子想幹什麼?扶蘇一直這樣想著,今天終於想到了答案。他思量再思量,才溫和道:“你一步望盡千里,能掐會算,我亦是夫人的玩物,照著夫人的估算步履蹣跚。我在想,我定然上輩子害過你什麼,才讓你如此相待。你利用我走到今日,不過是為了明日我為天下之主,幫你洗刷喬郡君的冤屈。”
她笑了,帶著淚,深深嘆了口氣,又用袖子蹭去眼淚,道:“對,你是敏言,我如此折磨你,皆因你是害死我哥哥的敏言。公子若有一日為君,莫要忘了今日之言,替我哥哥洗去這三百年的冤屈。”
他卻又將她的頭帶入胸口,他說:“我待你並不好。我時常與你對著幹。我十五六歲時,小心翼翼地討好你,只是怕你一不留神便生吞了我。我舉步維艱地活著,只是為了擺脫你。等著十七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