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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報兒微微一笑,那一笑裡幾多滄桑和酸楚,雙目卻晶亮如星,“大爺大爺總會再有可心的人”
報兒看得心裡擰起來,想到香蘭對自家恩情,尤其鸚哥死後,又命桂圓待自己多加照拂,遂一咬牙道:“成,既是奶奶願意,我也沒有二話。”
二人遂商議一番,報兒道:“我有個遠房表親原是留在京城看宅子的老婦人,又聾又啞,也沒個兒女,為人老實,後來年歲大了,林家便讓她在府外后街的小院裡看東西,平素就她一個人住著,常言道‘燈下黑’,奶奶不如先住那兒,每月給些銀錢,旁人決計料想不到。”
香蘭也覺著好,便提筆寫了封信,報兒佯裝找人,後二人在山腰見面,報兒將她悄悄送回京城。香蘭摘下個金戒指讓報兒去當鋪押了二十兩銀子,拿了十兩給報兒,報兒推脫不受,香蘭道:“日後還有指望你的地方,權且留著罷。”
香蘭到后街一見,乃是個獨門小院,一明兩暗的屋,滿滿堆的都是笨重粗糙之物,那老婦睡在西間,香蘭先與了一兩銀子,那老婦樂顛顛的,急忙忙將東間收拾了個可勉強睡人的地方,香蘭遂安頓下來。
自此半年深居簡出,只做些針線,報兒偶爾來一趟,送些吃喝,她便把做好的針線與他拿出去換錢。香蘭心知這便是自己想要過的日子,清晨起來在院中散散,澆花修草,午間小睡,晚上關門夜讀書,自得其樂,餘下時光或做針線,或寫字,或畫畫兒,不必瞧人臉色,也不再受零氣暗氣,更無糾葛紛爭,不必大富大貴,不用錦衣玉食,粗茶淡飯就好,只要日日清淨自在。香蘭覺著該知足了,她把手裡的繡屏做完,便可賣出個好價錢,再押根簪子,換了銀子,動身南下悄悄將父母接了,尋一處好山水的地方過日子,可只要她這樣想,心便散亂起來,總是落空。
白天尚好,一旦晚上擁被在床,便愈發思緒紛飛,早已模糊的過往卻異常清晰起來。她初入林府時在溪邊瞧見他,在險被侮辱時他來救她,後來自己不得不當他小妾,他曾經的侮辱和拳腳,揚州時的相處,在旁人面前對自己種種維護,後來風雪夜裡生死與共,以及不足對外道也的愛寵,林林總總,細微末節,她原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可紛至沓來,那不願憶及的往事在她心裡翻攪,彷彿一壺沸水,即將燒開,灼得她心疼,卻讓她強行壓下,反倒愈發空落落的。
她睡不著索性起來,將燈挑亮,鋪上紙,寫幾個字散心,卻運筆在紙上寥寥幾筆勾出林錦樓的模樣,乜斜著眼,似笑非笑著瞧著她。香蘭怔住,筆尖一大團墨“啪”滴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