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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不清,大舅並沒回頭看的,一邊盛酒一邊喊:“喜生來了,自己到廚房拿一雙筷子吧!”叫喜生的果然腳步很重地去了院子左角的廚房拿了筷子進了堂屋,還拿了一根剝開的蔥,咬了一口說:“傅來傅山你們擺酒席也不叫我,你沒酒了到我家提去!我說栓子你總不是鑽到老鼠窟窿去了,說你在傅來這兒,果然在這兒!”那個胖子說:“你是狗鼻子,尖得很,你尋我幹啥?”喜生說:“德順讓我尋你的,你肚裡明白。”栓子說:“我和德順的事我和德順說,你不要管!”喜生說:“我拿人家的錢,我怎麼不管,討賬的也有討賬的職業道德!”大舅就說了:“到我這兒吃酒袒說吃酒話!”兩人都不再說話,繼續輪流喝酒,大家又都喝熱了,把上衣褂子丟剝,或是一副豬的肚皮,或是瘦得肋骨歷歷可數,而所有人的褲帶上都纏著紅布條子。喜生喝下三杯酒,又問了舅舅這樣那樣的事,然後舉了杯子挨個兒敬,就是空過了栓子,栓子臉色不好,低了頭拿指頭在桌面上蘸酒寫字,喜生說:“知道不,苟興他爹又睡倒了,我去看了,人已失了形了,不是今黑兒的事,就是明早的事,才轉到你們西村,又一晃去東村了。苟興他爹一倒頭,不知又輪到誰該抬出門啊!”大家立時沉默。大舅說:“喜生你這是怎麼啦,高高興興喝酒哩,盡說敗興話!鄉政府老批評西村工作疲沓,西村是貫徹政府批示不積極,貫徹閻王爺的傳票也不積極麼。”大家才哄地笑了一下。舅舅讓我和爛頭端起酒杯和喜生碰了一下,互相作了介紹,喜生就坐到我的旁邊,說:“我說哩,名額才到西村怎麼又那麼快地去了東村,是西村來了省城人了,狗咬穿爛的,鬼怕有錢人啊!”又要和我劃幾拳,我解釋我真喝不了了,他說:“是不是我的額顱沒有栓子的好看?!”栓子的額顱有一個長疤。我說:“那疤是碰的?”喜生說:“狼挖了的,他就憑這個疤賴賬麼,那我就也來一個!”話落點,抓起酒瓶子當地磕在自個額顱上,酒瓶子碎了,一股血就流下來。眾人都站起來,罵著“胡來胡來”,先將栓子勸著回家,又抱著喜生進了臥屋,燒棉套子灰敷在傷口上。
酒又重新喝起,直喝到雞叫兩遍,等眾人一散,兩個舅舅就醉得睡下了。爛頭卻喊叫頭疼,翠花梳了半天頭,又吃“芬必得”,仍是疼痛不止,我幫他用拳頭砸頭,他把吃喝過的酒菜一古腦兒全嘔吐出來,才像一隻死狗一樣躺在那裡輕聲呻吟。雞叫過四遍,我方睡下,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舅舅早都起來掃地了,爛頭卻安然地睡著。
“他折騰了多半夜?”舅舅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