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父親 (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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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一個大火車站的行李視窗旁,還有幾分鐘火車就要開了。天色已晚,燈已亮起。今天一早我就從家裡出來了,在這兒停留了幾個小時,沒有找到要找的朋友,於是跑到一個相識的藝術家的工作室去消磨時間,看了許多畫和陶製品,其實心裡很著急,因為家裡有許多工作待做,而明後天我還得繼續旅程,到兩個地方去演講。演講,也是為了有助待做的那些工作。
在敵國俘虜營裡的可憐蟲,是戰爭的犧牲品,他們回不了家不是自己的過錯造成的,幫助他們毫無疑問是件好事。但是——我有時感覺到,現在也這麼想——我們這麼熱心努力做好事是不是全然正確?做法是否有點兒過熱?所做的事使我們的靈魂感到陌生不相稱,是否受到那種在戰爭中恣意發洩的可怕的世俗精神的感染?幾個月來,我不是一不留神就身心疲憊滿懷渴望地躲到古老的神聖呼救中去嗎?上百次我也喊道:“塵世啊,不要糾纏我!”
火車已經亮燈鳴笛,我取了行李正想上火車,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原來是我親愛的朋友來了,他站在那兒,眼睛盯著我看。
“留下吧,”他很友善地說,“今晚留在我家吧!不必繼續旅行了!”
我馬上笑了起來,搖搖手,這時他低聲說:“我收到電報,有個訊息帶給你。”
“什麼事呢?”我還毫不知情地問。
他拿過我的箱子,說:“有壞訊息。你父親突然去世了。”
一刻鐘後我坐上了火車,不是原先打算乘坐的那一班,而是改乘今晚就能回到我自己家的一班車。我心裡亂糟糟的,什麼也還沒有做,只是匆忙地寫下要發的電報,找出合適的火車班次。現在我坐在火車上,不是如心所願到父親家,而是往反方向,往我自己家去。我必須先回家辦新護照才能到德國去。現在不是戰爭嗎,你不準有私事,不準有痛苦,不準做自然而正確的事,你得排隊,得等人家蓋章,照人頭相,簽字,得說明申請護照的原因,對你的說明誰感興趣呢。反正這些對我也並非新鮮事。更糟的是,我的心情無論如何平靜不了,一路上,我心裡悲痛之極,隨著車輪可怕的節奏,我的耳邊上千次響起沉重苦悶的聲音:“你父親死了,現在你沒有父親了!”
許多別的聲音也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