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痴魚 (第1/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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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畫雪齋
民國十二年秋,天津,英租界。
沿著馬場道往前走,瞧見天津工商大學了就拐彎,再走不遠便能進入一條小街,小街兩邊洋房林立,洋房之內洋人倒是不多,住戶基本全是前朝的遺老遺少們。
遺老遺少們成天無所事事,吃飽了便想往畫雪齋裡鑽,然而畫雪齋的大門在下午之前一定是緊閉著的,因為據說金性堅這人的睡眠時間較長,日落之前而作,日落之後立刻休息,一天之內清醒不了幾個小時。
金性堅就是畫雪齋的老闆。
畫雪齋的主營業務,就是給人刻印章,也兼賣一些文玩古董。刻印章不是什麼稀罕手藝,但既然是個手藝,那就要分三六九等,況且金性堅看著雖然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但在社會上頗有聲望,是位公認的文人雅士。
他到底雅到了什麼程度,那不好說,反正在他這裡,是一印難求。既是難求,價格自然也就高昂,所以金性堅可以住洋房,坐汽車。下午睡醒之後,他西裝革履地往書房裡一坐,因為生性好靜,所以長久的一言不發,甚至連飯都不大吃。
書房裡靠牆排列著博古架,架子上擺著的全是各色玉石,金性堅和玉石同呼吸,看著像是隨時都能石化。午後陽光斜斜地照耀著他,光芒虛化了他半張面孔,餘下的半張面孔顯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很英俊,長眉鳳目,鼻樑筆直,從人中到嘴唇到下巴的線條,清晰得像是名手雕刻而成。
雙手平平地搭在椅子扶手上,他面板潔淨,襯衫雪白,肉體是絕對的靜止,唯有鑽石袖釦和懷錶鏈子偶爾一動,閃閃爍爍地反光。
靜坐夠了之後,他也會隨著心情接待幾位客人,比如此刻,他面前這位男客油頭粉面花容月貌,乍一看像個名伶,其實和名伶一點關係都沒有,本職是個裁縫,名叫葉青春。
葉青春乃是他的鄰居,開了一家“克里斯汀洋服店”,年紀與他相仿,但是出身於書香之家,曾有遊學歐洲七年的經歷。但他浪跡歐羅巴七年,花了他老子成千上萬的洋錢,竟連半張文憑都沒有混到手,可見他也是個奇人。
他確實是個裁縫,而且是個手藝好、很受摩登男女們歡迎的裁縫,但他對此不肯承認,硬說自己是藝術家,之所以能把洋服剪裁縫製得如此美麗,能夠緊跟巴黎潮流而又不被巴黎牽著鼻子走,那是因為他曾經研究過七年美學,換言之,那成千上萬的洋錢並沒有白花,他老子因為這個把他臭揍了五六頓,是很沒有道理的。
金性堅是葉青春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