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小记 (第6/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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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省事!方圆十里八里的谁不知道三子?未必有谁能懂得‘王海龙’是什么东西。”
三子的脸红到耳根,有些喘,想争辩,但终于还是笑,一脸严肃又变成一脸愧怍,笑声只在喉咙里“哼哼”地闷响。
我连忙打岔:“多少年了呀,你还记得我?”
“那我还能不记得?你是咱班功课最棒的。”
众人又插嘴说:“那,最孬的是谁呢?”“小学上了十一年也没毕业的,是谁呢?”“俩腿穿到一条裤腿里满教室跳,把新来的女老师吓得不敢进门,是谁?”
“我——!妈了个X的”,三子猛喊一声,但怒容只一闪,便又在脸上化作歉疚的笑,随即举臂护头做招架的姿势。
果然有巴掌打来,虚虚实实落在三子头上。
“能耐你不长,骂人你倒学得快!”
“这儿都是你大妈大婶,轮得上你骂人?”
“三子,对象又见了几个啦?”
“几个哪儿够,几打了吧?”
“不行。”三子说。
“喂喂——说明白了,人家不行还是咱们不行?”
“三子!”B大爷喊,“还不快跟我干活儿去?这群老‘半边天’一个顶一个精,你惹得起谁?”
B大爷领着三子走了,甩下老屋里的一片笑骂。
B大爷领着三子和V去挖地基,还有个叫老E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三子一边挖土一边念念叨叨地为我叹息:“谁承想他会瘫了呢?唉,这下他不是也完了?这辈子我跟他都算完了……”V听了就呲嘚三子:“你他妈完了就完了吧,人家怎么完了?再胡说留神我抽你!”三子便半天不吭声,拄着锹把低头站着。B大爷叫他,他也不动,B大爷去拽他,他慌忙抹了一把泪,脸上还是歉意的笑。——这些都是后来B大爷告诉我的。
<h3>/六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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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子的话刺痛了我。
那个二十三岁、两腿残废的男人,正在恋爱。他爱上了一个健康、漂亮又善良的姑娘。健康,漂亮,善良——这几个词太陈旧,也太普通了,但我没有别的词给她。别的词对于她都嫌雕琢。别的词,矫饰、浮华,难免在长久的时光中一点点磨损掉。而健康,漂亮,善良,这几个词经历了千百年。
属于那个年轻的恋爱者的,只有一个词:折磨。
残疾已无法更改,他相信他不应该爱上她,但是却爱上了,不可抗拒,也无法逃避,就像头上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