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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蒼頭,用很輕但很清晰的聲音說道:“拜託虞公,向那幾位獄吏託個人情,起解之時,務必為犯人稍留體面。”
如何叫做“稍留體面”?虞蒼頭得要略想一想,才能明白,但仍不免躊躇。
“事不宜遲,千萬拜託。”衛媼把那餅黃金,硬塞向他手裡。動作竟是帶著強迫的意味了。
“事情有些難處。內史這兩天特別叮囑,在倉公這件案子上,諸事小心。”虞蒼頭稍一沉吟,表情忽然變得輕快了:“我們走正路辦,我替你悄悄跟內史去說一句,讓內史跟差官一提,無有不允之理。”
這一轉折,就慢了些。但此刻再無絲毫工夫可以花在商議上。衛媼所求的是快,因而一疊連聲地說:“好!好!快講吧!”
交還了那餅黃金,虞蒼頭真個疾步進內。衛媼有些打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要在這裡等著,聽一個回話?就在這沉吟的片刻中,陡然聽得人聲嘈雜、高亢淒厲的哭聲,入耳令人心悸!
“壞了,壞了!”衛媼連連頓足,右手扣著左腕,指甲入肉——皮肉的苦楚,遠不抵心頭的慘痛。事事顧慮周詳,偏偏就漏了這頂要緊的一著,她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
嘈雜的人聲倒是低了些,哭聲卻一陣高似一陣,石板地上,那種桀騖梗澀的聲音,衛媼人在門內,雙眼卻彷彿在門外,那幅怵目驚心的景象,很清晰地展現著。她的雙腿發軟,挪動不得一步,從來沒有這樣氣餒過。
忽然,隨風飄來動人心魄的聲音:“阿媼——阿媼呢?阿媼——”那是緹縈在喊。
悽苦的呼喊,為衛媼帶來勃發的勇氣,踉踉蹌蹌地衝出門外。第一眼就看到那輛囚車,立刻,她也忍不住哭了。
那是噩夢;那是大病發燒、魘幻中所見的魑魅;那是女巫作法所拘來的惡鬼!
一向看來是沉毅中顯得飄逸清雅的淳于意,被作踐得不成人形了,頸上枷著“鉗”、腳下鎖著“釒大”,一上一下兩梯刑具的鐵鏈,恰好拴在車上那根為了擎蓋用的木柱上。雙手雖未綁住,但直挺挺地鎖得上下不能動彈,那雙閒散的手,彷彿沒有個擺處,只好軟軟地垂著。一身偷工減料的赭色囚衣,又破又髒,胡亂裹在身上,用條草繩束住,敞著胸口,露出了嶙嶙瘦骨。就這樣已經夠了。衛媼不忍也不敢再去看主人的臉。
這時囚車正從行館左面的夾弄中駛出來,那五姊妹追逐在車子兩旁,且哭且號。車快人慢,有些跟不上,攀不住,但快到行館正門前時,囚車慢了下來,漸漸地,恰好在衛媼面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