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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雖然無知卻自得其樂的年代,同樣也如黎明一瞬那麼短暫。
雖已隱隱感覺這世界與我之間的距離不斷在擴大,但表面上我跟大家沒有任何不同,一樣抹上浪子膏,穿起高腰褲,掛著隨身聽,青春太滿只好揮霍。騙過滿室與自己年紀相仿的潮男時女,更重要的是,也瞞過自己:我們聚窩在此,因為青春保鮮需要的就是得像這樣的一個地方——乾淨明亮,有一點奢侈,有一點崇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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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最先看見的是端了托盤從點餐櫃檯轉過身的阿崇。
那人高三才從自然組轉來我們社會組班上,同學一年不能算熟,畢業後自然就沒再聯絡過。他與高中時的樣子相差不大,仍然又黑又瘦。大熱天裡穿了全套一身的西裝,讓人不注意到也難。接著我的目光立刻轉移到阿崇身旁的男生。他脫下的西裝上衣抓在手裡,另一隻手的指間正夾著一截香菸(是的,那時候到處都沒有禁菸)。那人骨節明顯的手指,寬大手背上筋脈浮凸。捲起的袖口下,臂內側清楚蜿蜒的血管像一條糾纏的繩。我的腦中突然發出訊號:這隻手臂我認得。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是阿崇對我說的。
“原來是你。”這是我對姚說的。
“小鍾,好久不見。”
“你穿成這樣,我差點沒認出來。”
姚的一臉痘疤已經大幅改善,換了一副雷朋著名的三角金邊款眼鏡,看上去比以前多了些書卷味。等他們過來同桌坐下,我才理解沒有第一眼認出姚是為何。並不是對方的外貌真有那麼大的改變,而是我的意識出現了跳針。
事實上,在認出阿崇前,我的目光原本停駐在櫃檯前一對西裝筆挺的男生身上。
那一對男生其實就是姚瑞峰與丁崇光。原先姚的西裝外套也是穿在身上的,然而我全然無意識姚在何時脫下了它。痴看著那兩人背影的當下,有那麼幾秒鐘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一對穿著一致、體形相似的男性身影,之前從不曾讓我有過眼花而不自知的神迷……
阿崇解釋,這身打扮是他們在“國建會”擔任接待人員的規定。
聽到這麼官方的名詞,我詫異地幾乎撲哧笑了出來。
他們那一週都住在當時還名叫“凱悅”的五星飯店,活動終於在剛剛下午落幕了。阿崇完全不察我的無動於衷,臉上仍是十分得意。接著又口沫橫飛地描繪起這期的“國建會”規模之盛大,兩三百位國外學者的接待工作何其吃重不易,主辦單位挑選的又都是各校何等優秀之輩來擔當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