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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的。我們能看到的所有的評論,都是暫時的斷章,說得過多或過少、太大膽或太慎重,太粗糙、太隨便、太馬虎,太不負責任太不公平,或者太想寫好文章。反正,評者說的是自己,評的卻是別人的文章。
可是,作家對別人的評語不得不非常敏感,因為,作家歸根結底,是為了使別人看才寫作品的。如果他只想將自己寫給自己看的話,最好的辦法是不寫。這裡已經有現成的傑作,寫得不多也不少,完全和自己一致的自己,不知內疚也不知背叛。可是,作家是偏要寫給別人看的。讀者不一定越多越好,不一定要全世界的人都成為他的讀者。他知道文學絕不依靠多數表決。但是,要還是要的,至少要有一個別人來承認他的作品、其存在與價值。要不然,他的努力完全不是什麼了。不僅是文學,美術、音樂等其他藝術也一樣。如果藝術不是選擇,而是命運的話,藝術家就是為了使不可能存在的作品存在、一輩子渴望別人承認的人。
《痕》的主人公痕,也是那種人之一。不是他選擇了藝術,是一個神選擇了他,而且逼他成為藝術家。故事在一座山裡開始。痕在上山的小路上碰見一個“三角眼,無眉,一臉賊相,手執一把明晃晃的鐮刀”的老者。
老者盯著痕的眼睛說道:
“在這荒山野地裡,如果我殺了你,然後挖坑埋了,上面鋪些亂草,便便當當,完全不會有人知道的。我早就認識你,對你這種人早厭煩了。過去我們一年當中至少有一兩次謀面,有時在路上,有時在人群裡,難道你就這麼健忘?我真的對你這種人厭煩了。”他揚了揚手中的鐮刀,威脅地向前跨了一步。
老者為什麼討厭他?為什麼要殺他?我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強詞奪理?為什麼這麼唐突?為什麼要在此地?我們也不知道。可是,我們還知道這種唐突的、無緣無故的、純粹屬於找尋人的暴力——死。老者出現的方式,包括其打扮,是不是太像我們想象中的死神?不管像不像,痕看到的確實是死。當然,那隻不過是戲,演的也只不過是威脅、是比喻、是預告。可是,人能知道的死不正是永遠只不過是威脅、是比喻、是預告嗎?我們不可能想象絕對的虛無,即使能想象什麼,那也只不過是比喻。
可是,被死神“盯眼睛”的人,只好成為藝術家。因為死神表演的戲是一種奇妙的戲,是使人感到唯有那場戲是現實,而其他一切現實只不過是戲的,那樣的戲。他主張:結局是早就決定的,留下的僅僅是時間問題,其實那時間也是他給的一種緩期而已,總之,希望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