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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坐了起來,用大拇指按了按太陽穴,盡力思考著。很糟糕,他的頭像玻璃製品,被激動、勞累和睏倦掏空了。可沒辦法,他非想一想不可,非得尋找,非得找到,非得重新知道自己內心的中心點在哪兒,得對自己有一定的認識與瞭解。否則無法忍受這種生活。
他費力地搜尋這幾天的記憶,就像為重新粘好一個破舊瓷罐的裂縫而用一把鑷子把瓷器的碎片撿在一起一樣。這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小碎片,彼此沒什麼關聯,每個碎片都不能在結構與色澤上表明整體。這是怎樣的回憶啊!他看到了一個小藍盒,用戰戰兢兢的手從裡面拿出老闆的公章。他看到了銀行裡的老人,用棕色或藍色的紙幣兌付他的支票。他看到了一間電話亭,他對著聽筒說話時要用左手撐在牆壁上才站得住。其實他看到的不是他自己,看到的是另外一個人在做這些事兒,一個叫克萊因的陌生人,而不是他。他看見這個人在燒信,寫信;看見他在一個飯店裡吃飯;看見他(不,這不是陌生人,是他,是弗里德里希·克萊因本人!)夜晚向睡在床上的孩子彎下腰去。不,這是他本人!這多令人傷心!現在再次回憶也是一樣。看著熟睡的孩子的臉龐,聽著他的呼吸,知道再也看不見這雙可愛的眼睛睜開了,再也看不見這張小嘴微笑吃東西了,再也得不到他的吻了,這多痛心啊!多痛心啊!為什麼那個人讓克萊因本人傷心!
他不再拼小碎片了。火車停了下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大站,車門擺動著,箱子在車窗前晃來晃去,紙牌有藍的黃的,高聲地招呼著:米拉諾旅館,大陸旅館!他需要注意這些事嗎?它們重要嗎?是不是有危險?他閉上了眼睛,有那麼一分鐘麻木不仁,可繼而又馬上驚跳起來,睜大著雙眼扮作警覺的人。他在哪裡?還是火車站。停一下,我叫什麼來著?他練了千百次了。好吧:我叫什麼?克萊因。不是,該死的!讓克萊因滾蛋吧,克萊因不存在了。他摸了摸有護照的上衣兜兒。
這一切多累人啊!太累人了(人如果知道當個罪犯有多麼費勁該多好)!他緊張得握緊雙拳。這裡的一切根本都和他無關,米拉諾旅館,火車站,行李搬運工,這一切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不,要找的是其他的東西,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火車已經又開動了,昏昏欲睡中他回到自己的思緒裡。這是非常重要的,關係到生活是否還要再繼續忍受下去的問題。或者,結束這全部勞神的荒唐事不是更簡單嗎?他不是帶著毒藥了嗎?鴉片?噢,沒有。他想起來了,毒藥他根本沒買到。可他有手槍。對了。很好。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