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另一張臉 (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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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辨出,哪裡是渡口,哪裡是大教堂,哪裡是孤兒院,哪裡是傅家園……前三者的燈光或許是真實存在的,唯獨傅家園僅止於想象,那裡的燈光已經許多年沒有再亮起了。
方燈放下鑰匙走上位於閣樓的主臥,在樓梯中段她已看到了上面透出來的一縷光。果然,窗前的美人蕉溼漉漉的,剛被人澆過水,她用手指去接葉片上滴落的水珠,回過頭,傅鏡殊站在洗手間的門口,手裡拿著澆花用的噴壺。
“你呀,天生就沒有養花的細胞,我以為美人蕉已經算很好養活了。”他站在方燈的身邊,又朝葉子上噴了些液體,然後用手摘去兩片微微卷曲的葉子,“你看這裡,這種斷斷續續的黃色條紋就是花葉病的前兆,再不把它摘了,整盆花都要枯死。”
他低頭在她身畔輕聲細語,無比貼切自然,彷彿他們早上剛剛在家門口分別,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又一起照拂家裡的盆栽。
方燈說:“你忘了這花是你種的,總要有點小毛小病,你才會一直惦記它。”
她不知道這盆花是否真的惦記著主人。後天就是元旦,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整整一年沒見了。
傅七剛離開時,每年回來陪她過新年是他能做出的唯一承諾。他們都忘不了十三年前瓜蔭洲上那個黑暗無邊的新舊更替之夜,他們亡命般逃出困住了他一天一夜的廢棄太平間,重回到熱鬧的集市,貪婪而急迫地想要將那點溫暖的光收歸在心裡。就是在那個新年,有人死去了,有的人像重新活過來一樣,而唯一牢靠的是他們在彼此身邊。
每一年,至少在這段時間,他們是在一起的。這也是這麼多年之後,他依然能為她做到的。
傅鏡殊剛去馬來西亞的時候過得並不那麼好。雖說名義上是回到了三房的長輩身邊,但是鄭太太絕非慈祥的老祖母。她接受這個”孫子”,是理智的選擇,而實際上他們之前做了十七年的”陌生人”,大家親如一家地相處談何容易。
傅鏡殊也很清楚這一點,他所能做的,就是把每一件事都做到盡善盡美,他不斷地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努力向鄭太太證明自己,想盡辦法讓老人家開心。然而,他做得太好,鄭太太也會難過,她會想到自己死去的兒子傅維信,想到如今替代他的是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孫子”,當然,還會想到這個所謂的”孫子”是自己丈夫和小春姑娘的後人。他的行為若一時不順老人家的心思,那就成了再正常不過的事,畢竟不是從小在身邊教養長大的,而且還是摻雜了兩代不三不四的血統,這樣一來什麼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