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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陰陽先生。百慶學繪畫,拿鍋黑當墨,在牆上可以畫出二十四孝圖。劉新春整理鼓譜。劉高富有土木設計上的本事,率領八個弟子修建了幾乎全縣所有的重要建築。西街的韓姓和東街的賈姓是棣花街上的大族,韓述績和賈毛順的文墨最深,毛筆字寫得寬博溫潤,包攬了全村鎮門樓上的題匾。每年從臘月三十到正月十五,棣花街都是唱大戲和鬧社火,演員的補貼是每人每次三斤熱紅苕,戲和社火去縣上會演,總能拿了頭名獎牌。以至於外地來鎮上工作的幹部,來時必有人叮嚀:到棣花街了千萬不敢隨便說文寫字。再是我離開了故鄉生活在了西安,以寫作出了名,故鄉人並不以為然,甚至有人在棣花街上說起了我,回應的是:像他那樣的,這裡能拉一車!
就在這樣的故鄉,我生活了十九年。我在祠堂改做的教室裡認得了字。我一直是病包兒,卻從來沒進過醫院,不是喝薑湯捂汗,就是拔火罐或用磁片割破眉心放血,久久不能治癒的病那都是“撞了鬼”,就請神作法。我學會了各種農活,學會了秦腔和寫對聯、銘錦。我是個農民,善良本分,又自私好強,能出大力,有了苦不對人說。我感激著故鄉的水土,它使我如蘆葦叢裡的螢火蟲,夜裡自帶了一盞小燈,如滿山遍野的棠棣花,鮮豔的顏色是自染的。但是,我又恨故鄉,故鄉的貧困使我的身體始終沒有長開,紅苕吃壞了我的胃。我終於在偶爾的機遇中離開了故鄉,那曾經在棣花街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記得我揹著被褥坐在去省城的汽車上,經過秦嶺時停車小便,我說:“我把農民皮剝了!”可後來,做起城裡人了,我才發現,我的本性依舊是農民,如烏雞一樣,那是烏在了骨頭裡的。
我必須逢年過節就回故鄉,去參加老親世故的壽辰、婚嫁、喪葬,行門戶,吃宴席,我一進村鎮的街道,村鎮人並不看重我是個作家,只是說:賈家老四的兒子回來了!我得趕緊上前遞紙菸。我城裡小屋在相當長的年月裡都是故鄉在省城的辦事處,我備了一大摞粗瓷海碗,幾副鋼絲床,小屋裡一來人肯定要吃撈麵,腥油拌的辣子,大疙瘩蒜,喝酒就划拳,惹得同樓道的人家怒目而視。所以,棣花街上發生了任何事,比如誰得了孫子,是順生還是橫生,誰又死了,埋完人後的飯是上了一道肉還是兩道肉,誰家的媳婦不會過日子,誰家兄弟分家為一個笸籃致成了仇人,我全知道。一九七九年到一九八九年的十年裡,故鄉的訊息總是讓我振奮,土地承包了,風調雨順了,糧食夠吃了,來人總是給我帶新碾出的米,各種煮鍋的豆子,甚至是半扇子豬肉,他們要評價公園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