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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他可以證明,並要留下名字、電話以供調查。那人就讓寫證明條。寫了,卻說沒有職評辦的公章,如今西京就這一個火葬場,死人太多又來不及火化,有人就冒充是領導幹部的,冒充知識分子的。說:“我燒這樣的人多了,騙不過的,知道職評辦的公章是什麼樣兒!”沒辦法,李洪文和苟大海就搭了廳長的小車速去了職評辦蓋公章。約摸一小時後,兩人高興返來,老遠處手揚了一個小紅本本,說:“職稱辦的人一聽情況,破例發了證了!”莊之蝶便過去把證件讓那人看了。那人沒有說話,就把鍾唯賢的屍體推到爐前,用一個長長的鐵鉤扒著裝進一個爐箱裡。莊之蝶咬牙切齒地看著,突然把那手中的小紅本本扔進了爐膛裡,轉身就往外走。一直走到靈堂大廳的外邊,一腳踩去,發動了“木蘭”,跟誰也未打招呼,瘋一般騎上去駛走了。
半個月裡,莊之蝶任何人也懶得去見,唐宛兒從她家幾次讓鴿子帶了信來,約他過去,他接了鴿子取下字條,並不寫一個字地放鴿子又回去。在家待著,來人又太多,每日早起去門口吮喝了牛奶,就騎“木蘭”去那些低窪改造區閒逛。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來這兒幹什麼,整晌整晌在推土機推倒殘牆斷壁的轟鳴聲中,看那一群上了年紀蹲在土堆上嘮叨的人。這些人嘮叨著這片低窪區的過去是怎樣的有著幾家妓院。有叫鴨子坑的,鴨子坑的妓女便宜,比不得迎春樓上妓女能歌善舞,身價昂貴。鴨子坑來的都是趕車的馬伕、終南山下來的炭客、渭北的那些趕毛驢販運火紙、瓷器和棉花、菸草的腳戶,一個晚上最便宜的是管那娘兒們一碗餛飩就行了,可以放那麼一炮,還可以整夜讓她抱了腳暖。他們嘮叨,哪一處原是住著一個彈棉花的,整日背了弓子,用一個棒槌在敗絮上嗡兒嗡兒地彈。人窮得冬天買不起個帽子,包的是他老婆的花頭巾,耳朵梢子都凍幹,卻樂哉得很。一邊打弓弦,一邊雙腳還按了弓弦的節拍跳動。真是破鍋配了爛勺,那老婆原在關中西部塬上來的戲班子裡敲板兒,人稱敲豬皮的,嫁了來豬皮是不敲了,但男人的棉花弓弦一響,她就咿咿呀呀唱《梁山伯與祝英臺》:“蹴下尿尿寫文章,立著尿尿狗澆牆。”他們嘮叨,哪一處是陸家辣麵店的,店很小,因出售的是純一色的耀州辣子,名氣就大。陸老頭是個駝背,生養的女兒卻水色,就被一個軍官收去做了小了,這陸老頭從此也闊起來,不賣辣子面,每日清早是熬了茶蹴在巷頭品麻哩。但軍官的小老婆不知怎麼回孃家卻吊死在那院後的香椿樹上,陸老頭沒了臉面,賣了房子搬到別處去住。這房子後來連住過三戶人家,卻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