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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看了又看,才解開自己的包袱,從裡面又取出一件瓷器來。那是一隻小肥狗,做工厚實樸拙。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瓷器了。
沈珏握著那隻笨笨的小狗,又看了看那隻胎體輕薄的靈巧的小狗,心想真是回不去了。
他無處可去了。
悲傷突如其來,怎麼也遏制不住,衝著那胖墩墩懶洋洋的泥娃娃,沈珏哽了一聲,小聲道章“我想你們。”
經年累月的沉默讓他的嗓子失去了清朗的原音,他的聲音變得那麼難聽。捎了哭腔以後,像深夜爬出來的遊魂,聲聲都是對人間的嗚咽。
又是清明,沈珏回到羅浮山,山中鳥獸有通靈性的,雖未化人形,卻也認得他。它們看著這個人,年復一年的來,在它們還活著的記憶裡,他每次回來,都回到那個小院,將腐朽的桌腿換掉,將鬆散的榫子加緊,暴雨衝坍的圍牆重新修葺,長滿青苔的水缸被洗刷乾淨,重新盈滿山泉……儘管如此,那座小院依然不可逆轉的敗落下去,但是他忙裡忙外,眼中有著微光。
下午的時候,小院的煙囪會冒出青煙,空氣裡浮起菜香,溫熱的美酒倒進精緻的壺中。所有的東西,最後都放在了那座墳前。
一雙雙飛禽走獸的眼睛,看他跪拜,看他叩首,看他默默無語,倚石碑而眠。
縱使斯人已去,這裡依然是他心中的家鄉。
每一個清明他歸來,進行一場休憩的祭奠,然後背起包裹,再次離開。年年又歲歲。
他的人生簡練成了兩個點,一點是羅浮山中墳,另一個點則拓延成了沒有盡頭的線,只在每年一度的清明時,那道線曲曲折折蜿蜒逶迤的線條會倏然迴轉,筆直地歸於第一個點,而後再次拓延至無窮無盡。
這個過程不斷反覆,他沒有說苦,也沒有喊累。只是覺得疲憊。
疲憊到極致時,就會加快行走的速度,在耳畔不斷呼嘯的風聲中,眼前自然地浮現出那個人的臉。
那是個帝王,繼承了後宮美妃的血統,生就容貌不俗。卻沒有辦法用美或者醜來概括。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究竟長的好不好,是最沒有人在意的事情。誰在意呢?對臣子來說,那是君主,不可仰視。對百姓來說,“皇帝”只是一個詞藻,一個稱謂,大可以敬仰,卻無從想象。對所有人來說,他只是一個稱謂背後,主宰天下的虛幻影子。
但是沈珏知道,他其實長的很好的。即使陰沉並肅殺,卻也朗潤生動。他的臉先入了他的眼,接著才是皇帝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