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會之地的白域丹底羅 第四章 獸皮 (第1/13頁)
斯蒂芬·金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1
他們不止是熬過了一兩個不生火的寒夜,而是整整三夜。最後一夜成為蘇珊娜一生中最漫長、最苦不堪言的十二小時。難道這一夜比埃蒂去世的那夜更難熬嗎?她不禁自問,你真的會承認這比清醒地坐在那些宿舍房裡、意識到自己的將來也將這樣躺著死去而更難熬嗎?難道要比擦洗他的臉、他的手、他的足更難熬嗎?那不就是把他的這一切從大地上洗去嗎?
是的。是比那一夜更糟糕。當她敢於承認之後,不禁痛恨起自己,並決定以後絕不向外人吐露這一點,可昨夜凍徹肌骨、無休無止的天寒地凍真的遠比那一夜難熬啊。每當從雪原吹來東南向的輕風,她就開始懼怕,哪怕每一絲輕若呼氣的氣流。認識到肉體的不適竟會如此輕而易舉地控制住精神,她覺得很可怕,甚而感到出奇的羞恥;這種操控從地面上的物事開始,像毒氣一樣向外擴張,直至接管了你的活動場所裡的萬事萬物。悲傷呢?失落呢?當你感到寒冷長驅直入,從你的手指和腳趾尖往體內滲透,直至凍住那該死的鼻子之後,悲傷和失落又能往哪裡逃呢?往大腦,這麼說您是否滿意?也逃向心田。寒冷緊緊攫住一切時,悲傷和失落只不過是兩個詞,別的啥也不是。哦,不,甚至還不能這麼說。它們只不過是聲音。當你坐在星空下,渾身篩糠般顫抖不已,等待彷彿永遠不會到來的清晨時,它們不過是一些無意義的噪音。
雪上加霜的是,他們明明很清楚:生火的材料俯拾皆是,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羅蘭所稱的“雪下”之地,也就是長有鮮活植物的土地。一個接一個的長長緩坡上本是青草蔥蔥(現在,大部分草地都因積雪而亡),淺淺的小山谷裡尚且可見孤零零站立的樹木,還有一條條結冰的小溪。早些時候,在日光底下,羅蘭指出冰面上的數個小洞,並告訴她,那都是鹿留下的。同樣,他還指出小堆的動物糞便。在日光下看到這些東西還蠻有趣的,甚至令人充滿希望。但在彷彿無盡的夜裡,聽著她自己的牙齒不住地、規律地顫抖,那些東西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埃蒂沒有意義。傑克,也沒有。黑暗塔,也沒有,甚至他們前幾夜出了城堡小鎮後點燃的熊熊篝火都毫無意義。她記得火焰的模樣,但通體暖烘烘、乃至滲出一層細密汗珠子的感覺卻蕩然無存,無從想象。就好像有過一兩次瀕死體驗的人,匆匆見識過死後生活的閃亮瞬間之後,她只能說:那曾是多麼美妙。
羅蘭將她攬在懷裡,時不時乾咳一陣,嗓音極其嘶啞。蘇珊娜覺得他是病了,但這種念頭也不過是無力之舉。只有寒冷佔據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