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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遇見一個跪拜的僧人,走幾步便趴下來,嘴裡念著經文,匍匐在地,鼻嘴牢牢緊貼住塵土,雙手合十向著天。
他青灰的頭皮反著一層光,厚厚的棕黃袈裟讓他在石階上成為龐然巨物,不動時好似就此和山中植物一同扎進了土裡。晏山上山,僧人下山,在拐角處僧人站起來,對晏山展露出一個笑容,泥垢把他臉上每一道乾裂的血口填滿,肉乎乎的鼻頭上泛出大量油光,額頭在冬天也滿掛汗珠。他的指縫裡是汙黑的,手背比樹皮還粗糙,皺得看不出是人皮,身上散發汗液和泥土交融的腥酸。
他對晏山說“扎西德勒”,聲音渾厚,不像從喉嚨發出的,似乎是將靈魂的發聲震了出來,甚至晏山疑惑他有沒有張開嘴唇。晏山也說“扎西德勒”,之後僧人說了些什麼,他一概聽不懂,只會茫然地點頭。走到上面的亭子處轉身,看見跪趴的僧人成為一滴濁黃的水,一路對著香客說“扎西德勒”。有一個小男孩模仿僧人的姿勢趴下去,被他的母親呵斥了一頓,對他搖頭,說你是傻子嗎?
朝聖的傻子。
阿軒沒能從震驚中掙脫,他不明白僧人這樣跪拜的意義,又要去到何地,承受可以規避的苦難是愚昧,為什麼要主動選擇成為愚昧的人。晏山說僧人心中的信仰支撐他去到任何地方,即使信仰只是虛無,最終無法讓人獲得幸福和平安,但那是他們常人無法理解的一種力量,況且我們又如何定義他們心中的意義。
晏山拍過一支短片,在去拉薩的路上遇見朝聖的隊伍,他們手上綁住皮革和木板,趴下的姿勢像一條在陸地上掙扎的魚,再用全身的力量撐著站起來,每人額頭上掛一顆紫葡萄似的硬繭,隊伍裡甚至有幾歲的小孩,遠處看他們不過是十幾個乾瘦的泥人,焦炭似的臉上唯有牙齒淨白。
靜止不動的佛像在遠處等待,不知能否真的感受到他們義無反顧的虔誠。抵達拉薩是他們的執念和歸宿。路途中風雪交加,如果死亡呢?晏山問過。一個藏民無所謂地說,那就死吧。他的眼裡除了信仰還剩下什麼?晏山再也看不到。
阿軒說:“這太愚蠢了,我沒辦法理解。”
可以永遠無法理解,但不要嘲弄。晏山對阿軒說,我們不得不承認,自認聰明的人看藏民朝聖總有僥倖的心情,因為聰明人斷不會踏上這段艱苦的旅程,因此更加珍愛自己的理智。
寺廟前面是燒香拜佛的地方,老餘在後院等待他們吃齋飯,飯堂寂靜,一人一碗雜糧飯,再用盤子盛素食,雖不見葷腥,味道竟十分不錯,只是吃飯時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