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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得多了——就連花魁女這樣的名妓,也是陌生人付了夜渡資就可以住夜。日本歌舞伎中的青樓(劇中也是漢字“青樓”)也是如此。——到了《海上花》的時代,像羅子富叫了黃翠鳳十幾個局,認識了至少也有半個月了。想必是氣她對他冷淡,故意在蔣月琴處擺酒,饞她,希望她對他好點,結果差點弄巧成拙鬧翻了。他全面投降之後,又還被澆冷水,飽受挫折,才得遂意。
琪官說她和瑤官羨慕倌人,看哪個客人好,就嫁哪個。雖然沒這麼理想,妓女從良至少比良家婦女有自決權。嫁過去雖然家裡有正室,不是戀愛結合的,又不同些。就怕以後再娶一個回去,不過有能力三妻四妾的究竟不多。
盲婚的夫婦也有婚後發生愛情的,但是先有性再有愛,缺少緊張懸疑、憧憬與神秘感,就不是戀愛,雖然可能是最珍貴的感情。戀愛只能是早熟的表兄妹,一成年,就只有妓院這髒亂的角落裡還許有機會。再就只有聊齋中狐鬼的狂想曲了。
直到民初也還是這樣。北伐後,婚姻自主、廢妾、離婚才有法律上的保障。戀愛婚姻流行了,寫妓院的小說忽然過了時,一掃而空,該不是偶然的巧合。
《海上花》第一個專寫妓院,主題其實是禁果的果園,填寫了百年前人生的一個重要的空白。書中寫情最不可及的,不是陶玉甫李漱芳的生死戀,而是王蓮生沈小紅的故事。
王蓮生在張蕙貞的新居擺雙臺請客,被沈小紅髮現了張蕙貞的存在,兩番大鬧,鬧得他“又羞又惱,又怕又急”。她哭著當場尋死覓活之後,陪他來的兩個保駕的朋友先走,留下他安撫她。
小紅卻也抬身送了兩步,說道:“倒難為了你們。明天我們也擺個雙臺謝謝你們好了。”說著倒自己笑了。蓮生也忍不住要笑。
她在此時此地竟會幽默起來,更奇怪的是他也笑得出。可見他們倆之間自有一種共鳴,別人不懂的。如沈小紅所說,他和張蕙貞的交情根本不能比。
第五回寫王蓮生另有了個張蕙貞,回目“墊空檔快手結新歡”,“墊空檔”一語很費解。沈小紅並沒有離開上海,一直與蓮生照常來往。除非是因為她跟小柳兒在熱戀,對他自然與前不同了。他不會不覺得,雖然不知道原因。那他對張蕙貞自始至終就是反激作用,借她來填滿一種無名的空虛悵惘。
異性相吸,除了兩性之間,也適用於性情相反的人互相吸引。小紅大鬧時,“蓬頭垢面,如鬼怪一般”,蓮生也並沒倒胃口,後來還舊事重提,要娶她。這純是感情,並不是暴力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