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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巨響讓他的血液在身體裡奔跑,那是種很新鮮的感覺。那巨響呼嘯而來,把他的靈魂乾脆地砸出一個恐懼而幽深的黑洞。當他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就是這聲巨響讓他變成了孤兒。礦塌了,他的爸爸媽媽都在裡面。
漁村裡的人們絕對不會因為海嘯而怨恨大海,相反的在大海讓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之後他們還要舉行祭祀來平息海的憤怒。可惜的是當礦井裡的機器們效仿大海鬧過脾氣之後,命運就不一樣了,人們把它們拆掉,融成廢鐵,再去買新的機器來代替它們。那個小鎮因為這番折騰反倒在災難之後呈現出一種蓬勃的表情,十二歲的陸羽平想:大概這就是書上說的“劫後餘生”。陸羽平被送到了離小鎮很遠的叔叔家,那是一個離繁華還差得遠的小城。叔叔是父親最親的兄弟,把撫養陸羽平看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嬸嬸是一個極為寬厚跟善良的女人,叔叔家的家境也是好的。因此陸羽平對“寄人籬下”這種詞彙倒沒有旁人想象的那般敏感。也許,他有些沮喪地下了結論:我是一個遲鈍的小孩。
夏芳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大笑了起來。她撫摸著陸羽平短短的平頭,說:“寶貝,你真有自知之明。”那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冬天。冬天是夏芳然原先最不喜歡的季節,可是現在冬天變成了最安全的季節。夏芳然只有在這幾個月裡帶上墨鏡和口罩出門不會被人注意。她嘆口氣,對陸羽平說:“真盼著夏天的時候能再來一場‘非典’,這樣滿大街的人就都會戴著口罩了。”“這個狠毒的女人!”陸羽平誇張地怪叫,“說這種話也不怕遭報應。再來一場非典,說不定輪到的就是你呢。”“不會。”夏芳然嫣然一笑,“就連村上春樹都說過,癌症患者是不會出車禍的。”“村上春樹?”陸羽平愣了一下,“是小日本嗎?”“這個沒文化的男人!”現在輪到夏芳然怪叫了。
只不過北方的冬天總是乾燥。這讓夏芳然的傷疤上永遠有瘙癢作祟。她想,她的那些傷疤變成了空氣裡看不見的塵埃們狂歡的絕好場所。可惜面膜現在是不能再做了,夏芳然最常用的化妝品變成了橄欖油。橄欖油可以讓她的傷疤們舒緩,可以讓她的臉暫時擺脫掉那種沉重的感覺。陸羽平站在她的背後,看她輕輕地從一個精緻的瓶子裡倒出一些晶瑩的液體,然後一點一點用指尖地把它們敷在臉上。完全是按著過去敷臉時做按摩的順序和方式。女人真是另外一種生物,陸羽平驚訝地想。幾個月之前她還在為了這張臉嘔吐,現在她已經這樣小心翼翼地伺候它了。用夏芳然自己的話說,女人對待自己的臉要像對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