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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一定派我的下屬去接你。我的地址是×××××××……”在信的末尾還寫了許多吹噓的廢話,暗示他現在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私下裡養著三妻四妾等等。最後還忘不了提醒一句:“這一切都是為了忘記內心的痛苦。”
我碰巧有了出差到Z城的機會,於是我事先寫了一封信給我的朋友,請他來車站接我,或派人來車站接我(如果他很忙的話)。我走出車站,根本沒有看見他。我擔心他因為什麼事遲到了,就在車站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人來。我記起了上回的教訓,就掏出地址,喊了一輛計程車去找他。
車子在彎彎曲曲的小巷裡拐來拐去,最後在一扇破舊的木門前面停住了。門開著,我一抬腳就進去了。屋裡十分簡陋,卻掛著四五盞電燈,很刺眼,我那位善於信口開河的朋友就一聲不響地躺在木板床上,眼睛直瞪瞪地瞧著天花板。
“喂!”我喊道。他表情冷淡地坐了起來。“你收到我的信了嗎?”
他怪笑一聲,說道:“我們這個地方根本不通郵,你還沒看出來?這棟房子是要拆除的危房,裡面就住了我一個人。你來了正好,我盼著你來,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跟你說的是:我真寂寞呀!我的意思是說我無事可幹。要是有事做,何至於躺在這裡?不久前我剛剛越過了一道鴻溝,你來之前,我正處在危險的邊緣,幸虧我挺過來了,這事一想起就後怕。我寫信時忘了告訴你,我們這裡根本不通郵,你給我寫過很多信吧?那真是浪費了時間了。我特意搬到這個不通郵的地方來,就是害怕那些不相干的人給我寫信,甚至上門拜訪。你知道,在我這種狀況裡,內心的寧靜是多麼重要啊!痛苦算不得什麼,日常的騷擾才是最可怕的。比如要是你有這麼一個父親,每天都用那種目光盯視你的一舉一動,請問你還怎麼活下去?”
我手中的旅行包也沒放,就聽他這麼瞎扯了一大通。我估計他根本忘了他以前寫過的信了,也忘了我從哪裡來,來幹什麼的了。
“你為什麼一再失約?”我還是忍不住問他了。
“啊?對了,我和你有過某種約定!”他顯得很興奮的樣子,“我答應過你,要把我的零零碎碎的生活片斷連綴起來,以便我有一個完整的形象。等一下。噓。”他貓著腰溜過去,將身子往窗前探了一下,回過頭來笑嘻嘻地對我說:“是來找我的女孩子們,沒意思透了,我總是躲著她們。”我明明看見窗外什麼也沒有。
說來也怪,從理性上說,我根本不應該在這個人這裡待下去,我應該抬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