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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你們都穿開襠褲,卵坨子一撩起就隨處撒尿,這些婦娘子就喜歡盯著你們的卵坨看,看多了,她們就笑我,說我生了一個‘半顆麻’,不知道大了會不會變,不然,可能作不了種哦。”媽媽臉上愁雲慘淡。
“那怎麼叫‘半顆麻’呢?”我雖然小,但知道了這肯定不是一個好的說法。
“半顆麻,就是半顆蓖麻籽,蓖麻籽,麻麻的那種,祠堂門口下面不是長了一大蓬嗎?”
是呀,門口下面的確長了一大叢蓖麻,剝開外層尖而軟的外殼,裡面就是一粒油光透亮的蓖麻籽,像花生仁,也就是城裡人說的花生米那麼大。長輩們說,這個可以榨油,但從來沒見人榨過。大便不通,吃幾顆下去,什麼都能瀉去,像灑水筒一樣。但我從來也沒見人吃過。
半顆那麼大?這是我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我從來不知道這地方會與別人有什麼不同。
但自從媽媽說過之後,我真的就開始與眾不同了。
之前,我們喜歡把曬穀坪上的浮土掃攏,中間挖一個窩,四五個卵坨一起往裡邊撒尿,築造一個地上的湖泊,模仿長白山的天池,然後,看著湖泊慢慢地浸潤著粉粉的堤壩,再緩緩地崩潰,崩潰成三江源頭多河並流的形狀。
我們也會瞄準浩浩蕩蕩長征的淡紅色的螞蟻的壯闊宏大的隊伍,用尿水進行分段攔截和轟炸,滾燙的尿液就像源源不斷的導彈,把螞蟻的隊伍炸得七零八散,它們高高地炸起,狼狽地在尿浪中打著滾,有的當場燙得痙攣抽搐,看著它們悶頭悶腦逃命的樣子,我們幾個小屁孩快樂得要命。
但是,媽媽說過那段話後,我的笑容卻不在“天池”和“轟炸”上了,而是偷偷地瞄上了夥伴們的那個東西,不比不知道,一比心一沉,確實,婦娘們的觀察是仔細的,她們總能抓住事物的關鍵。如果說我的有兩顆花生米堆起來那麼長的話,他們的就有四顆、五顆,而且繃得硬硬的、紅紅的,像站在樹樁上啼鳴的公雞的脖子。
不知怎的,自此之後,跟他們在一起,就再也拉不出來,無論你膀胱憋得鼓脹,臉憋得通紅,就是放不出來。我再也不去參與下課後站在高高的操場上向下面的稻田裡萬尿齊發形成黃果樹瀑布的壯觀活動了,我憎恨那沒有檔板的廁所和衛生間,我再急也不會和夥伴們一起方便。人,總是那麼多,眼睛,總是那麼靈活,分佈在人間的每個旮旯角落。我於是每次都要找準時間和機會,又不要被別人看出其中的微妙,所以,乾脆少喝水,少拉尿,雖然,有時憋得很急,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