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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高貴的,是思想。讓事業成功的,是知識。身體算什麼呢,只不過是裝思想和知識的殼子罷了。他向來這麼認為,你爸媽向來這麼認為,他爺爺更是這麼認為,他的老師也是這麼教的,懂得越多,就越有力量,身體的弱小,根本不能妨礙什麼。所以,要勤奮,辛苦做,簡單吃,簡單穿,湊合著用。他不知道,他難以理解,阿姨和她,怎麼那麼關心身體和與身體有關的東西呢。
比如,大約能在她們家吃晚餐的三四個月之後,雖然他還是沒能學會解阿姨的帶子,但阿姨也不再要求他,為難他,而是主動地解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過去的事情,過去的別人的事情,他很記得,她很少聊自己的事情。不知怎麼的,這次聊到了死,女人的死,她說:
“你知道嗎?女人的死,都是因為病。”
“這我知道,所有偉大人物的死,都是因為疾病。所有的訃告,都是寫‘因病逝世’,沒有一個是無疾而終的。偉大人物尚且如此,普通人物怎麼能逃過?普通人如此,女人自然如此。”
他很早就思考過,為什麼人不能平靜地死去,一定要生病後才會死去,病是死亡的必經程式嗎?他總記得那次元宵節還沒有過的一個早上,他躺在禾花家二樓的木床上,聽到收音機裡傳來他最崇拜,也是他爸爸,他爺爺最崇拜的那個老人“因病逝世”的訊息,那時,窗外的白光透進來,把漆黑的屋瓦照得又白又亮,塵掛都閃著幽幽的光澤。他坐起床頭,看見窗外的毛竹都垂下了頭,彎下了腰,白茫茫,晶晶亮,不時有“咔嚓”、“咵啦”的聲音從高山和深溝中傳來,那是大雪壓斷竹子和樹木的聲響。他趕緊跑下樓,衣服都少穿了一件,告訴她的爸爸:“大伯,那個他因病逝世了,還是沒看到那個島迴歸呢。”大伯頭頂著雪花,正抓著柴刀削去雪蓋柴的邊枝,他知道,這是他剛從山裡拖回來的,被雪壓斷的柴,誰都可以拖回家,因為它死了。“子溫啊,他是個好人。”大伯話很少,但他記得很清。“是因病逝世呢,不知道什麼病,那麼好的醫療條件,還會治不好。”他覺得有點不能理解。
“醫生能治好病,不能治活命啊。”大伯惋惜地說道。
“我媽也這麼說呢,這真是命嗎?我不相信。”他那時相信,所謂命,或者命運的東西,全是迷信,事在人為,怪命是沒有用的,是懦弱,不懂科學和哲學,不相信書的教導。
“最高階的技術和醫藥都治不好,不是命是什麼。”大伯繼續削他的樹枝,那是一棵甜榛子樹,他認識,果子比板栗要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