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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薄薄的霧氣裡頭的郊區採石場。我眨了眨眼,眼前忽然成了一片白茫茫,再用力看,還是白茫茫,於是我心底又升起早上有過的那種焦慮。
“婁伯,我不是刺蝟,我是狗仔啊。以前天天同您在小河裡撈魚的狗仔啊。當然,這些年我墮落得很厲害……”我胡說八道起來。
“狗仔?狗仔不就是刺蝟嗎?”
婁伯還是沒有看我一眼。他看見了什麼呢?我很苦惱,因為我什麼都看不見。我膝蓋那裡像在被小動物的利齒咬齧,我在椅子上坐下了。婁伯終於向我轉過身來了,這下我才看清了他的臉。這張棕色的臉膛不僅沒有老,反而還比過去年輕了,從前額頭上的那些皺紋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只是有一點令我感到不太舒服:他的目光閃爍不定。從前,他是個目光專注的人。
“他已經來了。”婁伯說,隨即顯出心滿意足的樣子。
“他是誰?”
婁伯沒有回答,只是側耳傾聽。我也側耳傾聽,我聽到了腳步聲。那人的腳步聲很怪,既沒有越來越近,也沒有越來越遠。也就是說,他既不是上樓也不是下樓,他是在二十三樓到二十四樓之間上上下下。聽了一會兒,那聲音就停下來了。我想起身去門外看看,可是我的膝蓋那裡一陣鑽心劇痛,痛得我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婁伯在問我:
“你想起來了嗎?”
我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我說不出話來,身上直冒汗。
婁伯忽然爬上了窗臺,騎在窗臺上,一條腿在半空裡劃來劃去的。
“你用力咬咬牙就不痛了。從前在湖裡,很多鱷魚來咬我的腿,我一咬牙它們就遊開了。我住的這間房和湖是相通的。你想起來了嗎?”
當我咬緊牙關時,疼痛果然就減輕了。在這個“湖”裡,這個望出去什麼都看不清的閣樓房裡,我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了兒時遺失的那副撲克牌。那是我精心保管的一副牌,上了蠟的上乘貨色。那天下午房裡有四個人,到底是誰偷了撲克牌?這是個可怕的問題。還有就是,那天下午的暴雨把家裡的地板淹了,短時間城裡一片白茫茫的,那究竟是雨水還是湖水?
“我看你有點記起來了,對吧?”
婁伯高興地從窗臺上跳下來。他多麼矯健,簡直像三十歲的人,我回答說我是記起了一件事。不過我不明白他提問的用意。房裡更熱了,大概因為太陽昇高了吧。婁伯輕輕地走到門口,向外看了一看,然後走回來對我說,那個人下去了。他還說他每天過得都很揪心,因為每天都在等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