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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從山坡那邊傳來。窗玻璃上晃動著橘黃色的光斑,那光斑刺痛我的眼睛。有人在門上“嘣嘣嘣”地敲了三下。很輕,很遲疑的三下。也許只是我的幻覺。我推開門,看見它圓渾的屁股。它已經過去了,它的背影嵌著一道紫黑的寬邊。
“在我們從前的小屋外面,長著一株大苦楝樹,風一吹,枯死的苦楝子‘噠噠’落地。”老關難受地呲著齲牙說夢話。他已經兩夜沒吃餅乾,他不吃餅乾就要說夢話,“在樹底下,長年累月晾著一床白被單,那是用來包裹媽媽的屍體用的。後來,果然用上了它。”
“有一天,”我也不知不覺地說起來,“我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白髮蒼蒼,眼角流著綠色的眼屎。我出門去買一瓶墨水,想寫信給從前的一個朋友。外面颳著南風,風裡影影綽綽的有許多小孩鑽來鑽去。我扶著馬路邊的磚牆往前移動,那條路溜溜滑滑,灰沙迷濛著我的眼,我沒法看清那些門牌號碼……”
“樹下長著一層脊薄的地薺,小花兒開得那麼悽苦。有人曾挖開地薺,在那土裡翻尋過什麼。”
“我的腿是被蚊子弄殘廢的。那年秋天蚊子特別狠,一隻大的在腿彎裡猛咬了一口,腿子就再也直不起來了。那以前我總打算去買‘敵敵畏’。”
我們說了一通夜。早晨,舌尖長起了黃豆大的血泡。太陽照在我們的屁股上,熱烘烘的。
它又來了,它把板壁弄得“嗵嗵”直響。我開啟門,一道耀眼的紫光逼使我閉上了眼。
“它過去了。”我悵然地垂下雙手。“它要永遠繞著我們轉悠下去。我的腋下正流著冷汗。”
“一颳風,我就生出許許多多傷感的想法。比如昨天,我忽然想到將拔掉的牙浸泡在玻璃罐裡儲存起來。我仔細地觀察那上面的蛀洞,心裡想起一些往事。當時你正在照鏡子。你時時刻刻總在照鏡子,那麼關心自己的容貌,真使人覺得十分驚訝。”
從昨天起,它就不再來了。昨天,我在視窗站了一整天,用一把缺了齒的木梳對著窗玻璃不斷地梳我那一頭乾枯的短髮。在窗玻璃上,看見我的頭髮大束大束地脫落在梳齒間。
風把屋頂上的瓦掀去了好幾塊,我們屋裡到處都在“嘀嘀嗒嗒”地漏雨。我和老關躲在床上,床頂遮著一大塊油布,那上面灣著一大灘雨水。老關瑟縮在床角,心事重重地挖著鼻孔,用板牙磨出一種怪異的響聲。
“從昨天起,它就不來了。”我告訴他,“那是一些很久遠的事情,和落在瓦縫裡的桑椹有關的事。有一條響尾蛇掛在樹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