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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在樹蔭下,可以躲避那架擾人的玻璃飛機。她的脖子變得像蛇一樣靈活,充滿了慾望,她一邊伸展脖子一邊說:“咕咚、咕咚、咕咚……”
我聽到了海濤聲,那濤聲已經離得很近了。
“一些人在大聲嚷嚷。”我收起鬍子刀。
她的臉上無動於衷:“那個女人,一痰盂一痰盂地吐得起勁。這種病,從出生那天就開始了。我們倆一前一後走在七里長堤上,你的影子疊著我的影子。我們走了又走、走了又走,海浪在腳下呼嘯。而同時,城裡老鼠氾濫。我想用那把汽槍試試我的運氣。”
“結果老頭倒下了,你連看也沒看他。”我惡意地說,“你並沒有試驗出什麼結果來,其實你就是做做樣子,表明自己不甘心,這已經足夠了。那些個本事,從來是你憑空捏造。”
的確有過某種奇想!那是既不同於仙鶴,又不同於海岸的一種意境,它往往出現在早晨灰色的牆壁上,或中午明亮靜謐的群山間,我們不能完全看見它,只是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氣味,那時我們如周身注滿活力,鼻翼發脹,不知所措地朝窗外探出頭去張望。那種氣味要在房間裡停留一整天,如姝變得像姑娘一樣嬌柔多姿,活潑歡快。她從抽屜裡翻出十年前扔下的粉紅毛線來,說馬上織一條“驚人的披巾”。她哼著歌,坐在視窗織呀織的,手指頭靈活如穿梭,秀氣的足尖不安地點著地板,整個白天她都不動不挪。隨著黃昏暗影的逼近,我們面前的世界越來越灰白,越來越不真實。我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感覺它其薄如紙,於是痛心地呻吟起來。“我只要一動剪刀,就剪出數不清的崇山峻嶺來。”如姝嘟噥著,皺起尖尖的發綠的小鼻子,隨手一揚,便將織了半截的披巾扔出了視窗。
老頭的事永遠是一個謎。秋風吹得窗子日夜作響時,我和如姝都為這事思緒萬千。我們的思維正在順著同一個軌道向前滑去,前方是一個圓圓的隧洞。我們變得如此相像,只要一開口,立刻就說起同一件事來。最近我們想出了一個聰明的高招:我們不再開口,只偶爾交換一下會意的目光。
於沉睡中,樹上的桂花沙沙地落在我們頭髮裡,我們心中一悸,看見金秋的驕陽下走來兩個少女,她們的睫毛纖長柔軟,黃菊花的小火在她們的瞳仁深處靜靜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