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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柄勺從鍋裡撈出些什麼來大嚼,再仔細一辨認,真大吃一驚,那些婆子中間居然端坐著老薑的母親。她半閉著眼,頭上戴著花,用手託著下頜,嘴裡也在嚼什麼。不一會兒,老薑就感情爆發了,他跳起來嚎啕大哭了一場,然後又跪在每一位“媽媽”面前傾訴,痛不欲生地將腦袋夾在她們那些枯瘦的膝蓋之間。我耐著性子等了好久,煩膩得要死,又被油煙味嗆得要吐,最後我站起來,想到外面去吸口氣。“你想搞什麼勾當?”老薑從背後一把逮住我,神情嚴峻得可怕,發藍的臉上出現一塊一塊的黑斑,“你他媽的還有沒有良心?”婆子們都怔怔地看著我,後來忽然交頭接耳起來。一個婆子指指我,又指指棺材,然後冷笑起來。我什麼也顧不得了,昏頭昏腦地奪門而出。多少年後,在一個日光融融的下午,我們心神渙散地坐在柚子樹下,一個鄰居提起這件事,老薑輕蔑地瞟了我一眼,說:“真俗氣。”當時有一隻白貓盤在他腳邊。
我們的結合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雨天。我記得他原來是我們家的食客,又是一個影子一類的東西,只有在你靜下心來專心致志的時候,你才覺察到這種東西的煩擾。這種情形有十來年。後來我們結合了,是因為我忽然變得心明眼亮,觀察到他的唇須三天要刮一次。“真好笑。”他大聲說,夕陽斜斜地從視窗射進來落在我們衣服上,我們倆都感到身上暖洋洋的,老薑說這是“青春的熱血在沸騰”,說著他就無緣無故地去拿花瓶,結果將花瓶跌得粉碎,那是我第一次發現他的指頭與眾不同。“我有一個目標。”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久,講出久存在心中的至關重要的事情。我屏住氣準備聆聽,然而他開了個頭,從此以後再沒聽見他提起過下文,大概他要說的是一個深奧已極的問題。那一天,我們房裡的木板牆上爬滿了成群結隊的白蟻,來來往往,熱鬧非常。我們一上床,他那龐大的身軀就從被子裡消失了,只剩下一個腦袋。“我睡覺的時候一點也不佔地方,你不會介意這個吧?互不妨礙,這是我一向的原則。”那腦袋一邊說一邊在枕頭上擦來擦去,還朝我一瞪眼。
關於他的頭髮有芹菜味兒這件事,我一直將信將疑,但經他一強調,那種味兒就生出來了,我覺得自己應該把這當作一個既定事實。我小心翼翼地向他提到這一點時,他惡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鄙夷地說:“真俗氣。”
砍樹的事是突如其來的。在那之前他好長一段時間煩躁不安,說肚子裡有個東西在跳,還不停地查醫書,反覆地問我:“有沒有男性懷孕的先例?”我的氣槍就是他這個時候弄來的。他